钟琂本来就离得近,这时蓦地擡起脸,沈时因额间的几根发丝恰好被夜风吹起,堪堪擦过钟琂的脸颊。
沈时因往后退了一步,不等钟琂有进一步的动作,她指着他的手机屏幕说:“扫出来了,你点一下申请加好友的选项。”
钟琂被她这麽一打岔,本来想说什麽也忘了。
“那我就上楼了。”沈时因说着话,人已经在往电梯井的方向走,“我一会儿就通过你的好友申请。”
沈时因一溜烟地跑回房间,她通过了钟琂的好友申请,但还是没有保存他的号码。
第二天上班的路上,沈时因的心情异常沉重。走进公司大楼,她神色如常地对每个遇见的人都报以微笑,表现得像无事发生。
上午的例会,钟琂特地在正式开始之前拿了五分钟时间做说明。他板着一张脸,言之凿凿地说自己视力不佳,拍摄那天因为眼睛不太舒服所以没戴隐形眼镜,误以为沈时因身后是机位,这才频频看向那个方向。
至于在园区接受采访时突然笑开,那是因为被一惊一乍的王导逗笑了。
不管在座的人相不相信,总之钟琂给出了合理的解释。最后,他三令五申地强调,禁止员工讨论这些空穴来风的八卦,尤其是男女关系方面的传闻,不要信谣传谣。再有这样的情况发生,公司法务会追究流言制造者和传播者的责任。
偌大的会议室里,上上下下的人全都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喘一下。钟琂虽然看着不好惹,但发这麽大的脾气还是第一次。
钟琂将私事和公事分得很开,一旦结束上个话题,他马上切换到专业态度,介绍起博物馆选址的勘测要点。坐在沈时因旁边的几个人都明显松了口气,开始窸窸窣窣地翻起图纸。
此事算是告一段落,至少以后没人敢在明面上讨论了。同事之间的关系也十足微妙,互相都留着心眼,生怕哪天祸从口出,被有心人举报。既然没人会再主动提起,那这些真假不明的传言应该很快就会被遗忘。
沈时因彻底恢複到以往按部就班的生活,除了时不时会与钟琂産生交集……
开工前最后一次去实地进行勘测,沈时因在内网邮件的抄送名单里看到了自己和钟琂的名字。钟琂是负责人,他当然得盯着,沈时因是公司里最优秀的几个结构工程师之一,她的参加也无可厚非。如果为了避嫌特意刨除沈时因,这才反倒惹人怀疑。
沈时因很能理解这样的安排,她身正不怕影子斜,当即收拾起东西,坦坦蕩蕩地坐上车。
博物馆的选址在一片刚刚拆迁的空地,附近都是公园,树木蓊郁,绿意盎然。沈时因没想到市区内还有这麽一块未被开发的宝地,围挡已经支了起来,划分出来的区域大致有五万多平米,平台建筑面积大概是两万平米。
参与建设的几方“首脑”在这一天会晤,沈时因在人群里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赵云萱走过来,笑着说:“沈工,真巧啊。”
沈时因又惊又喜,“我怎麽记得合同里没有你们单位。”
“主体建筑是你们负责,但四周的园林被我们拿下了。”
趁着那边几个牵头的领导还在说场面话,赵云萱凑过来问:“最近没人再说那件事了吧?”
沈时因抿起唇,“嗯,都过去了。”
“那就好。只是你与钟琂以后还会低头不见擡头见,你……”
“我没事的,我现在看见他差不多能心如止水了。”沈时因说的是实话,她正在经历一个可能会很漫长的脱敏过程。
赵云萱望着远处,感叹道:“没想到钟琂回国之后的第一个项目会是这个。好多人都在猜你们公司专程把钟琂请回来是有什麽大动作,结果还挺让人失望的。”
这个想法倒是和沈时因不谋而合,只不过她本来以为这已经是一个重点项目,“这个博物馆规模挺大的,投资也很高。听说还要发展成旅游景点。”
“投资是高,就是让钟琂操刀吧,感觉有点大材小用。”赵云萱咂了咂嘴,“算了,不说他了。你还记得汪宇吗?”
沈时因当然记得,“他又怎麽了?”
“听说他想调回总部,正积极找关系呢。”赵云萱本意是想提醒沈时因,让她防着点,不过钟琂既然成为了一把手,估计不会同意让他调回来。“话说回来,也怪不得别人多想。钟琂可没少针对这个汪宇,怎麽想都还是跟你有关。”
话题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钟琂身上。沈时因苦笑:“不是说好了不提他吗。”
赵云萱也有点不好意思,她摸摸鼻子说:“好好好,不提。那我先过去了,差点忘了我今天还带着新人呢。”
赵云萱那一组人以园林设计为主,不触及建筑核心,不论是土质检测还是放线测量都比较简单。他们大约下午三四点就完成了工作,一行人浩浩蕩蕩地打道回府。
沈时因这边就要複杂得多了,需要与投资方沟通的也更繁琐。一直到太阳西斜,建设、设计、施工与采购这四方之间都还不算完全谈拢。
沈时因到底还是没能逃脱酒局。业主方热情表示要一起吃饭,眼看大家一拍即合,沈时因走到淩志才旁边,正想拿出外婆那一套说辞,淩志才轻咳两声,先一步开口道:“有点眼力见啊,那可是甲方。”
沈时因没办法,只好以大局为重。走进会所包房坐下,席间除了互相敬酒,还是免不了要谈公事。
钟琂难得热络地谈起自己的设计理念。一旦建成,流线型的外部造型会在白天和夜间呈现出两种不同的状态,灯光也很有讲究,自下而上地打在墙体上,会让人恍惚间觉得墙体化成了栩栩如生的海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