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父亲跟着打了个哭嗝:“呃。咱没事儿了?”
“没事了没事了。”回答的是一个中年妇女,就住在他们隔壁。她说话声音很轻,连嘴唇都没一点血色,走路的时候双手还扶着墙,膝盖弯着像是随时要软下去。
跟在她背后进来的几个男女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
六七岁的孩子完全不能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看到熟悉的街坊邻居感到安心下来,嗷地一声就又哭了出来。
“别哭别哭。咱们都去张大夫家待着。”有个体型壮硕的妇人瞧不得他们这样,指挥人把他一一安排个明明白白。
住在附近的都是一些升斗小民,平时多少有些鸡毛蒜皮的争执,但是到了现在这种时候,抱团在一起才是最安心的。
一个坊市一个坊市,地图上的红点成片消失。
竺年的神情并没有轻松多少。
东萍府不小,他们银鱼的人数有限。
社会秩序混乱造成的悲剧已经开始,多数无法挽回。
他一时间有些迷茫,不确定作为发起战争的一方,究竟是对是错。
由于新血的加入,战斗很快就结束,整个城内也恢复了秩序。
街道上还是一片安静,军队来回巡逻,各个坊市的坊门口都有士兵站岗。居民全都待在家中,暂时进入军管状态。
竺年没有参与庆功宴,而是坐在东萍府高高的城墙上,很快就被寒风吹得缩回暂住的地方。
他在东萍府居住,倒是不用特意征用民宅。南地本来就是东萍府港口最重要的客户,没有之一。南地在东萍府内置办的田舍铺面不知凡几。早在竺家几代,就有意识对东萍府进行渗透。到如今才能在短时间内把东萍府拿下。
别人家再怎么舒服,总比不上自己家。
南王府在东萍府的这处宅院,就是普通的前后五进的住宅,并没有设计园子。
竺年回家,意外看到罗英在大厅里坐着:“娘,这么早就回来了?”
罗英笑笑,对着身边伺候的丫鬟摆摆手,等丫鬟退下之后才说道:“我岁数大了,比不得那些年轻人精力旺盛。我让厨房备下了银耳雪梨汤,你喝一碗也早点睡。”
“嗯,谢谢娘。”竺年在下首的椅子上坐下,没再吭声,等丫鬟端了汤来,慢慢喝。
罗英看他皱起的眉头:“不好喝?”
“太甜了。”竺年勉强喝了一小碗,让人赶紧给他倒水。
罗英等他喝完,才说道:“今天下午,你应该带兵过来帮我,而不是和银鱼在一起。”
竺年放下茶杯,低头认错:“是。以后不会了。”作为王府的继承人,他必须积累人望,而战功是最快也是最硬气的途径。
罗英看着自己的长子,走过去拍拍他的脑袋:“别想太多。既然我们坐在这个位置,就注定不能和宋家和平共处。我和你爹都不想和世世代代的先祖们一样,留在京城为质,仰人鼻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重病身亡‘。糕儿,娘希望你能长命百岁。”
“我知道。”竺年很小就知道,自己作为南王府的嫡长子可能会面临的命运。
什么划江而治?不过是权宜之计而已。
别说先祖和大月的开国皇帝只是“兄弟”,就是亲兄弟,想从自己家划走一块地盘,多少年后也得乖乖交回去,除非是不要命了。南地再怎么“野人”“不毛之地”“未开化”,那也是一片颇为可观的土地。
现在的皇帝昏庸,但是继任者呢?
谁会允许自己的地盘上,有一股不服从自己的势力存在?
北地一直打着不战而胜的心思,常年通过联姻等手段,想要将南地潜移默化。作为南地实际控制人的竺家,面临的选择只有两种,要么死,要么拼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