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保持得体微笑,和古董车的买主季书毓握手:“季先生,这辆车遇上你这位主人,是它的荣幸。”季书毓淡漠的眸中,带了点深藏的笑:“我应该不会保管太久。”“那……”步之遥听出他的深意,“借你吉言。”嫌往返麻烦,步之遥和陈亦崇住在loft工作,一楼放娱乐设施,她住二楼他住三楼。脱下正装换便服穿,在桌上足球旁,陈亦崇握着白方的球杆:“来一局?”“来。”步之遥率领红方出战。他们抽拉转动球杆,攻守不断切换,为争夺胜利展开激烈角逐。凶猛攻势后的一记拉射,步之遥逆风翻盘,再进一球,陈亦崇松手,大笑鼓掌:“你好胜心真强。”“过奖了。”步之遥转动球杆,“我就这样。”双方激战正酣,伴随清脆的铜铃声,鸣叫着的布谷鸟钻出座钟,十点了。电话准时准点到来,步之遥停手接起:“哥哥。”培训的地方包吃包住,前几天走完劳动仲裁,周以寒卸载各种软件,只留支付宝和微信,他关闭朋友圈,屏蔽群聊和公众号推送,隔绝掉爆炸的信息流。学完课程回单间休息,他翻着和步之遥的微信聊天记录,问她:“遥遥,你今天还好吗?”“还好。”步之遥的回复照例平淡。漫长的空白后,周以寒轻声说:“那就好。”她卖掉父母最后的遗物这件事,貌似不值得他打电话安慰两句,看来今天对周以寒来说,是和他一样普通的一天,步之遥挂断电话。见她高昂的情致随那通电话散去,陈亦崇手握球杆360°旋转,玩起独角戏:“你确定你还好吗?”伸个懒腰,步之遥眼角眉梢尽是慵懒:“我今天的确还好,我们要有钱了,能换到新写字楼,你不开心吗?”操纵球杆,陈亦崇带队射门:“这代表我们又要面试了。”他们两个人,大学在读且没工作经验,这段时间要考察场地付租金,批量采购设备,跑完校招跑社招,熬夜通宵习以为常。“今晚早点睡。”步之遥拍拍陈亦崇宽阔的背,“再往后,咱们的觉就更少了……你盯着我看什么呢?”“你养刘海的样子,原来也这么狼狈。”陈亦崇指了指步之遥的额头和鬓角,“半长不短的。”“那你做好心理准备吧,过俩月更丑。”步之遥拨弄着她刚能中分的刘海。两个月如期而至。随资金注入,公司扩大规模,搬进黄金地段的写字楼,各项研发测试有条不紊进行。钱到手,步之遥租了套离公司最近的高级公寓,有时两点一线,有时在公司过夜。她生日这天是周六,周以寒的电话在上午:“遥遥,生日快乐。你在家吗?我下午有培训,想上午回去一趟,把礼物给你。”“我在家。”步之遥出门打车。没带走小屋的东西,她在家等周以寒,他开门,一束星黛露花束映入她眼帘。“我拿正版的改的,给它们织了小衣服,希望遥遥喜欢。”周以寒将花束递到步之遥手里。她比他上次见时,多了再难遮盖的锋芒,头发留长了,更冷静也更成熟。她整个人,仿佛在一点点褪去往日的痕迹,长成另一个模样,全新的,他陌生的。或者说,那其实是她本来的模样,如今她洗掉那层蒙尘,比以往更耀眼,耀眼到他会被灼伤。“我刚煮的,还热乎,你趁热吃吧。”他从腰包里掏出两个煮鸡蛋,拿保鲜袋包着的。他塞给她,步之遥去接,和周以寒的手相碰。她没有收回手的意思,但他先动了。她的生日怎么可能和他一起过,再等下去,他不会等到期盼的结果,那他为什么要自取其辱。周以寒的喉结滚动着,终是压下门把手,推门离去:“……我先走了。”而步之遥捧着花束在客厅,她查了,一共二十只星黛露,象征她的二十岁生日。它们穿的衣服她也都穿过,或在童年照里,或在艺术照中,或在生日宴上。为什么周以寒不肯留下,陪她过生日,她不会去问,问了反会自取其辱。是她先冷战的,低头服软她就输了,步之遥输怕了,无论哪场战争,她都只能赢。带那束花下楼,步之遥坐在夏初柔的副驾,它过于饱满,她不得不斜着抱,前倾它。将周以寒视作抢走她好友的人,尽管夏初柔对他抱有敌意,见了他做的星黛露花束,也发自内心夸赞道:“好可爱呀。”他离她最喜欢的类型,只差上进心,却难以逾越,步之遥抚平褶皱的紫色包装纸,安全带勒得她透不过气:“我觉得好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