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气恼摔碎了一方金镶玉墨,场上方才安静下来。几个近身宫娥都吓得战战兢兢,全部伏倒在地。万综抬眼看了一眼相邻的慕容旬,道:“陛下不可意气用事,臣等自会想出万全之策。”这位甘泉侯的万全之策便是让金淮郡的兵士前去当挡刀的磨刀石。但没想到,金淮经略使沈节连连上书自述金淮兵力紧张,金淮郡位置关键不宜大调,且今年的粮草军饷未到,影响士气,反而要求朝廷提前兑现拖欠的粮草。气得睿帝又摔了一方上贡的宝墨。此刻温宣鱼一身男装打扮,照例在云宾楼下的角落要了一壶茶,她面色涂黑了些,一眼看去,只觉得是个俊朗少年,这段时间,在温伟的掩护下,她得以偷偷出来,只说是出来买东西啊,散心啊,总有借口,只要说几句好话,温伟一般都会依了她。温宣鱼在楼里默默听着茶客对话。她想知道更多一点金淮郡的消息。只可惜这些茶客都是本地的市民,来来回回听不出什么更多新消息。都是之前流传的老八套。有人说起当初金淮郡使者进京的无礼和冬祭日时宫中遇刺之事,说是金淮郡怕早就有了私心,意图效仿大雍先帝,来一出兵变禅让,结果行刺没成,才匆匆而去。也有人说,金淮郡的沈节本是慕容家的家臣之后出身,是慕容家的人,这是万家为了打压故意放出的假消息,是万家和慕容家的争斗。不管说的是什么,万家和慕容家在方方面面的争斗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关键是看皇帝站在哪一边。长安城里的贵胄和官场除了一部分无权无关紧要的边缘人物,都在不动声色随着战事开始站队。温二现在也正借口为这事苦恼,日日在外面“解忧”呢。温宣鱼看了一眼旁边的小令,示意两人出去,在云宾楼后面便是一条横街,口子上就是一家小酒馆,位置不算好,但价格便宜,里面贩夫走卒,什么人都有。温宣鱼到了小酒馆,忽略了里面有些复杂的空气,要了一壶梅子酒,捡了个靠边的角落,一口一口的酒慢慢抿着,脸颊仍然微红了起来,好在面色涂黑了,倒也不明显。此刻几个酒客正在手舞足蹈说完了边城的战事和可怕。“那脑袋夸的一声掉了,血流了一地,腔子还站着呢。”“北戎的那个年轻的小蛮子,也不过二十来岁,现在占了三座城池,放话说,要一个城池换一个公主。”“你有那本事能打退小蛮子,也可以去娶北戎的公主。”“嗟,北戎的婆姨我可受不了,还是咱大雍的娘子好。”“说起来婆姨这个,你们可知,温家府上的事?”“何事?”“方才我来,看见从万家小角门抬出一顶玫色小轿,正向着温家而去,听我舅舅说,这是万家二公子给温家二老爷送的美妾。”“你到底多少个舅舅?”“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听说,这二公子这么殷勤,是看上了温家小姐。只怕现在是一面送亲,一面准备提亲。这一个换一个,美妾玩够了又换一个新的回来,可真行啊……哈哈”这时另一个轿夫打扮的人插嘴:“可早上我才听我兄弟说,前儿他才送了慕容家的那位大公子去温家,说是也对这温家小姐……”“嗐,这温家现在竟也抖起来了。一家有女两家给,还有一女去了趟宫中就当郡主……嘿嘿真能——”温宣鱼默不作声慢慢喝着酒。一手按住小令的手,轻轻拍了拍,示意她安静。喝完了这壶酒,话也听得差不多了。小令兀自生气:“他们这样编排,小姐竟不恼吗?”温宣鱼道:“既知是编排,又何必恼。你可听到,他们刚刚说什么,金淮郡的风雷二城中军拔寨提前前去蔚州莱阳,等待支援。”莱阳的宁安镇。正是她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她眼眸闪闪发光。小令啊了一声回过神来,看向温宣鱼,温宣鱼算了一下时间:“最多半月就会到达。走,我们去找大哥哥。”这时,只看外面兵甲开到,御林骏马雄壮,却是宫中的仪仗肃穆出来。一个声音道:“啊啊,是温家那位郡主出宫了。”“我只是想要四小姐确认……外面的人群都循声跑起来,温宣鱼抬眼看去,只见骑侍之后,又是清道二人青衣二人,执偏扇方扇又各数人,白马驭车,流苏白铜车身,在城中缓缓而行。另有数内侍捧着赏赐之物分列左右。端的一派皇家气派。小令踮起脚尖看了一下,回过神来:“小……公子,我们得赶紧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