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哥!”张朋一连串惊呼唤回梁颂的思绪。他不知道对方在喊什么,直到张朋慌里慌张地拍掉他手里的烟。“直接拿手掐火,哥你不疼啊?”梁颂这才看向自己的右手,食指和大拇指指尖的皮肤被烫掉了一层,周围一片枯黄焦黑。他好像跟苏乐生一样痛觉失灵了,满脑子想的都是明天该怎么向对方解释这件事。“哥你睡觉吧,我先回屋了。”张朋看梁颂的样子实在不正常,边往楼上走边忧心忡忡地说。“不了,我回去睡。”“回去?”张朋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梁颂说的“回去”是回哪儿,“地下室啊?”“嗯。”梁颂站起身,把校服外套的拉链拉好,眉宇间终于流露出一丝轻松的神色。好像学校和那间小小的地下室是他的乌托邦。张朋看着这样的梁颂,有一瞬间的失神。他一直不明白,他哥这样的人跑到学校里当高中生,怎么会有人信呢?老师学生不得被吓死啊?但今天他明白了。只要愿意,梁颂眉眼间是可以很有少年气的,而且是那种很乖、很“书生”的少年气。张朋甚至有一种直觉,这就是梁颂的本来面目,那些凌厉和冷漠,才是对方的伪装。易感期日头落了又升,苏乐生睡了没一会儿,就被一阵叽叽喳喳的鸟鸣和窗外透进来的熹微晨光吵醒。他迷迷糊糊地看了眼手机,已经五点半了。门外没有动静,梁颂怎么还没回来?不对,梁颂只是那天晚上在家里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回地下室睡了。清醒过来的苏乐生心里没来由地冒起一股怅然的情绪。他连早饭也不想吃,起身给自己泡了杯茶,才觉得心里好过一点。今天是周末,不用赶公交上学。他看着茶杯里的热气理了下思绪,开始做自己的省钱规划。既然拳场不要自己了,每个月一万多的本金加利息就要从每个看起来不可能的地方省下来。那天晚上绝望归绝望,苏乐生很清楚,自己要是不振作起来,没人能帮得了他。他从床下拖出那只铁盒,开了锁,取出账本开始写接下来的财务规划。账本是苏兰留给他的,年代感很强的红色塑料封皮,封面半褪色的烫金字写着繁体的“笔记本”三个字。据小姨说,那是她们上中学时用的本子。苏乐生再穷也不至于连个本子都买不起。他用这个本子只是出于某种恋旧的情绪,好像在母亲曾经用过的本子上写字,她就像没有离开过一样。盒子里那些小玩意也是一样。小时候苏兰没钱给他买其他小朋友之间流行的悠悠球和乐高,只能让他拿不知哪里淘来的陶瓷动物小摆件和小积木自己摆弄,在心里编故事玩。除了这些东西,铁盒里还有一只画着米老鼠的密码文具盒,好像是苏乐生小时候考试第一名学校的奖品。那玩意一晃“咔咔”地响,不知道装着什么。苏乐生曾经试着猜过密码,但怎么也猜不对,就作罢了。但今天不知怎么了,苏乐生忽然起了兴致。他突发奇想地去客厅的工具箱里拿了一把螺丝刀,沿着输入密码的地方插进去撬了两下,年久发黄的零件就掉了下来。苏乐生打开文具盒,看到一只很小的u盘,是早期的产品,容量只有512。妈妈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在苏乐生印象里,苏兰几乎完全没接触过任何电子产品,只是为了和人联络方便买过小灵通,后来小灵通几乎没人用了,她还舍不得换。难道是当年哪个男人落在这里的?苏乐生总觉得有什么想法电光石火地从脑海里闪过,却总是抓不住。说起来,这u盘虽然年代久远,至少还能读出东西吧?可惜家里没电脑,要查u盘里究竟有什么就得去外面的网吧,或者借学校的微机室用。苏乐生正想着,门忽然被敲响了。敲门声很急促,像警钟撞在苏乐生敏感的神经上。他胡乱把那些东西往盒子里一塞,推回床底,屏息蹑步地走到家门口,从猫眼里望出去。是梁颂。苏乐生松了口气,刚把门打开,就听见梁颂说:“一楼囊麸有人开空调了。”苏乐生立刻明白他的意思。这栋筒子楼老得要命,为数不多几家装空调的住户,滴空调水的管子都是直接伸到楼外的。拿个桶去接,两三小时就能积满满一大桶。这种水喝是不能喝,但要是拿来冲马桶、拖地板,一个夏天下来能省不少水费。【你等等。】苏乐生转身去卫生间里拿了一只桶,刚要出门又折回去,再出现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脸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