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祁犹豫了一下,还是双手将骨灰坛送了过去。
长孙星沉伸长手臂,缓缓的、用力的将那冰冷的骨灰坛抱进了怀里,胸口缓慢而微颤的起伏着,很久,他似才缓过了这口气,声音低哑的道:“他走的时候,还好好儿的,不过三年时间,他……怎么会……怎么会……死?”
秋祁声音不见起伏的道:“将军长年征战,身体暗伤重重。十年前在北疆战场,将军右胸中箭,伤到心肺,一度重伤垂死,孟老拼尽全身医术才从阎王手里将他抢了回来,然而尚未痊愈,就接到京中有变的消息,当时战事平稳,他让属下假扮成他稳定军心,不顾伤痛亲率轻骑日夜不休的千里奔袭回京驰援。
连日劳累苦战,他带伤的身体根本无法负荷,又逢安王薨逝,悲痛之下旧伤复发,在得胜后回北疆的路上就再度吐血昏迷。
亲兵将他带回北疆后,孟老再度全力救治,将军前后昏迷八天,卧床半月,又休养半年有余,虽然勉强痊愈,但也自此留下咳疾。
身在战场,他每每身先士卒,身体大小伤情不断,之后几年又数度重伤,虽然都因为他年轻体健痊愈了,但孟老曾言,他的身体已经千疮百孔。若将军此后好生将养,不再劳累,心情舒畅,或许可与常人同寿,但这很难。”
长孙星沉的眼神凝滞,嘴唇动了几次,才发出暗哑的声音:“他没有跟我说过……他说他一切都好,我让太医为他请平安脉,他也不肯。”
秋祁道:“将军是怕皇上担忧内疚,更何况征战旧伤,谁也无可奈何,宫中太医想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于医道方面,孟老并不比太医弱。将军回京后,孟老辞去军中职务,跟到王府做府医,就是因为牵挂将军身体,想要亲自为他调理,为他延寿。
然而将军战后回京几年,还是东征西讨,忙着削藩平乱,疲于奔命,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又要劳于政务想要为您分忧。”
说到这里,他略带嘲讽的一笑,也不知是笑长孙星沉无端猜疑殷栾亭的居心,还是在替自家将军自嘲:“他忙忙碌碌,总也不得闲,总有太多的事要他去操心,孟老每每在府中苦苦相劝,却也无济于事,将军还曾言道,他身负杀孽无数,伤痛短命也是业报,不必强求。”
长孙星沉睁大眼睛,眼泪顺着眼角滚滚而下,声音嘶哑几不成调:“不必……强求?他造杀孽,都是为了我,要有业报,也合该报在我的身上……为何不报在我的身上?”
傅英站在一边默默的抬袖子抹泪,秋祁的神情却没什么动容,只淡淡的接着道:“将军离京时,咳血之症又再复发,他遣散了家将,甚至不肯带上孟老,只有属下是将军从死人堆里翻出来的人,无亲无故,除了将军身边,无处可去,苦苦哀求之下,他才肯让属下跟随。
他一直喜欢江南美景,从前与属下谈起时十分向往,一心想去小住一番。
江南多雨,其实并不适合将军养病,可是将军担心日后再没有机会,执意要去,属下相劝不得,只能跟随。
到江南一年多后,他的腿伤复发,阴雨连绵时疼痛难忍,到后来几乎不能走路……属下劝他离开多雨的江南,可他舍不得去时种下的小梨树,一心想要等它结果,那颗梨树……大概明年就能结果了,只可惜将军没有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