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永新的眼底闪动着难以言喻的光:“我说有,你就有。”“亲子鉴定我会帮你搞定,这张是郁简的身份证,你看了,就明白有没有血缘关系,根本不重要。”掏出一张证件,塞到他手中。管奕深低头看去,郁简比他还大几岁,但证件照应该是十六七岁拍的,五官还相当青涩。尤其突出的一点,照片里的男孩也最大限度地遗传了妈妈的美貌。仔细打量,眉眼之间,竟与管奕深肖似无比。他瞬间洞悉了方永新的意图。“你想让我冒名顶替?”脱口而出的一刹,管奕深听到自己心脏冻结的声音。十分钟前他对方永新的信任和感激还飙升至有史以来的最高点,然而此刻,忽然蹿起的寒凉又迅速袭遍全身。这个男人真有能耐,提溜着自己徘徊于天堂与地狱,是上是下,皆在他一念之间。管奕深终于扭头,目光平静宛若一潭死水。“这一个月你对我这么好,该不会就是为了哄我帮你骗邱翰林的遗产吧?”被如此锐利的视线盯着,方永新却不见半点心虚,照旧保持着风轻云淡的表情。“我是希望你可以帮我,但不是帮我骗钱,而是帮我报复。”“毕竟我们两个,都和他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见管奕深目露疑惑,他扯了扯嘴角,用上若无其事的语调。“阿姨消失后,我妈对邱翰林彻底失望,不仅打算抢回公司,还计划联系许家大小姐,劝她远离这个男人。”“但是在此之前,她和我爸清明扫墓,经过盘山公路的时候,却发生了车祸。”“算上司机,无一活口。”“我那时候才两岁,在家里由保姆陪着,连他们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一个星期以后,邱翰林就风风光光地举行了婚礼,我爸妈的葬礼,他也没有出席。”直至最后一个字落进空气,脸上那副举重若轻的表情都未曾崩坏半点,平淡得好像在诉说别人的故事。唯独眼角泛起微不可察的雾气,透露出他此时的内心该有多么惊涛骇浪,鲜血淋漓。管奕深何尝看过这般神情,原先累积的愤怒岌岌可危,瞠目结舌,只剩满腹惊疑。难道……是邱翰林……如此严重的控诉,方永新不可能说谎,这可是谋杀罪啊!他本以为自己暗无天日的人生已经足够悲惨,但眼下,和方永新的经历比起来,似乎都尚存一丝光明。好歹他还有亲人在世。而方永新呢,小小年纪双亲离世,究竟忍受了多少磨难,才成长到现在这样沉稳冷静,无坚不摧的样子?苦难者往往对于旁人的苦难格外容易共情,更遑论这是连日来,方永新第一次向他敞开心扉。瞳孔猛烈晃动着,他的心很乱,饶是如何都理不出头绪。那双漩涡般的眼睛凝视过来,清冽的嗓音还在继续:“所以你能理解我的心情了吗?我也非常理解你。”“我找上你的第一天,就想和你说这件事,但我犹豫了很久,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我知道我讲出实情,你一定也会恨邱翰林,但或许我不讲……你一辈子都不用体会这种痛苦。”话到语尾悄然低落下去,心脏最柔软的地方莫名一塌,管奕深抬眼,嘴唇翕动着,到底没有出声。“我刚记事没多久就被接到邱家,二十多年来,邱翰林一直以收养为名,严密监控着我的一举一动。”“我想查出真相,想复仇,但只凭孤身一人,根本是痴人说梦。”“这次他让我找遗落在外的私生子,也许就是最后的机会。”“邱翰林挺不了多久了,我想在他活着的时候,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如果没有你的帮助,我不可能成功。”“这件事,做了就回不了头,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其实,也是让我自己好好想想。”话及此,像是惭愧于自己的心计,纤长的睫毛微颤,挡去目光相交,态度却无比恳切。“原谅我的自私,最终还是说出来了。”“我很希望你和我一起回京城,但无论你拒绝还是答应,我对你的好,都不会有丝毫改变。”最后一个字音落下,空气便陷入长久的沉默之中。管奕深就那么一言不发地盯着。盯着方永新唇红齿白,依旧好看的面庞,半晌,才轻笑。“你还是不够了解我。”“我的性格,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伤害我妈的仇人。”“从你说出来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有退路了。”那张白净俊秀的脸蛋终于抬起,过分无害的气质,让人看着看着,便虚化了昔日所有冷酷的画面,只记得他曾给过的,无数个体贴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