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奕深咬破舌尖,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口血出来,看上去比鬼哭狼嚎的邱学远更为严重。见此情景,邱翰林也不好再说什么,叹息一声,拄着拐杖走远了。人一消失,管奕深立马换了副脸色。“听到你爸说的了吗?”冷笑着看向邱学远,特地用上最能激怒对方的语气,“你也不敢违抗他的命令吧?呵。”姚金芝一面给儿子上药,一面用极为怨毒的眼光瞪视他。管奕深压根不在意,任凭邱学远在背后高声咒骂,径自上了楼,消失在拐角之前,还挑衅地摆了摆手。而另一边,惠捷的经理办公室内,方永新正坐在桌前出神。手里拿着一只黑色丝绒盒,修长的指尖缓慢摩挲,目光放空,似乎在深思什么,又似乎在等待什么。直至旁边的手机突然响起来电铃,他猛地掀起眼睑,拿过,滑开了接通键。“有眉目了?”不待对方开口便先问出了声,语速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出的些许迫切。接着,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清隽的长眉逐渐敛起,眸光微闪,像是惊讶,又像是等来正确答案的如释重负。“真的是华瑾?”“我知道了……辛苦了,尾款今晚之前汇过去。”结束通话后,方永新久久没有开口,只是更紧地握住了手中的丝绒盒。后背倚进办公椅,垂首,清雅俊秀的脸庞掠过无数复杂颜色。他心里有对管奕深的愧疚,尤其确认是自己误解对方之后,那天傍晚,徐医生推心置腹,又教他手足无措的话语,便更加清晰地环绕耳畔——“其实,真真假假,何必计较得那么清楚?感情上的事,本来就很难分对错。”“感情?我和他?”“他肯解释这么多,又为你伤心,恐怕不止对你有感情,还非常深刻。”“至于你对他,千里迢迢跑到杭城来,还不够说明问题吗?”“永新,我接触你也有十几年了,像你这样的情况,多数患者的选择都是独身一人,孤老终生,你比一般人聪明,靠后天学习能实现正常的人际交往,甚至比他们还要擅长揣摩人心,这是好事,也是我觉得你可以不用再接受系统性治疗的原因。”“但归根结底,真正能用心感受到七情六欲,和凭技巧应付是完全不同的,所以有时候我也替你可惜,体会不到人世间最美好的感情。”“但现在事情迎来转机了,有一个人能让你产生怀疑和嫉妒的情绪,哪怕负面,那也是真实的,这么多年来,有自从管奕深把邱学远痛揍一顿,那王八蛋好像终于老实了一点儿,再也没有到他跟前作妖。然而他却开心不起来,听了那段录音后,对华瑾的担忧就攀升至顶点,想帮忙,又不知从何帮起。他猜到华瑾必然不是自愿被包养,但他没想过,邱学远竟会如此丧心病狂,根本不把她当成人看。光打一顿是治标不治本,邱翰林的话那小畜生也大可以阳奉阴违,唯一能从根源上解决的方法,就是让华瑾彻底远离邱学远。可惜眼下,光联系上她就是一大难题。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大约那一架的确让邱学远元气大伤,暂时不敢再折磨华瑾,过了没两天,管奕深就接到了她的电话。那头传来的嗓音尚且带着几分喑哑,口气却和没事人一样:“来我家吧,我买了酒,今晚不醉不归。”他赶忙应下来。这回也学乖了,赴约时戴了口罩鸭舌帽,整个人遮得严严实实,摸黑蹭进电梯里。左右环顾,确定没有任何人跟踪后,才小心地敲响房门。门很快由里拉开,华瑾一身家居服站在他面前,未施粉黛,于是左右脸颊上的淤青,再无掩饰地展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