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策原本还想着随意搪塞过去,但是楚承平却实在是不依不饶,非要谢策说上几句。现在楚承平想到自己当时那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恨不得现在在地上凿个大坑给自己埋进去。自己居然当着端王殿下的面,说起燕小侯爷和长公主殿下之前的事情,这到也是罢了,还非要端王殿下点评两句,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到底是哪里来的胆子。楚承平自然是不敢再去找谢策了。曲州上下也都知晓那对在临水府邸的姐弟,是当今最受宠爱的长公主殿下,和日后掌管江南地带的端王殿下。楚承平一听到外面这些谈论,顿觉浑身上下哪里都不自在。而最后,也是谢策亲自登了楚家的门,楚家就差把谢策当皇上给供着了。楚承平刚开始还不想去见谢策,最后是被楚老爷提着衣领给拽出来的,据说拽出来的时候,楚承平一直蒙着脸不敢让谢策看到。他原本就是风流浪荡子,向来对这些风流韵事感兴趣,也是当真把谢策当成朋友,才和他说起自己打听到的第一手消息。谁成想,他说的那些风流事,居然就是谢策的亲姐。楚承平果真是后悔得肠子都青了,但是这些原本倒也算了,更可怕的是,后来楚承平还听说,景大将军也前来曲州,他那几日一直都闭门不出,心中也是暗暗后怕,幸亏自己当时没有对谢策的长姐起过什么心思,不然自己现在就算是再长出来一个头也不够送的。所以当日谢策登门的时候,楚承平当真是怀中和揣着一只兔子一般地,砰砰乱跳。生怕是谢策前来算账,毕竟说起来,以前他只当是谢策是个初出茅庐的世家公子,时常也把他当弟弟,就这么带着他一起玩,细细想起来,以前的态度也说不上是什么恭敬。虽然楚承平能看得出来谢策必然是出身不凡,但是怎么都没想到这么一个笑起来还有点儿傻的世家公子,居然就是身份尊贵的端王殿下。在谢策登门的时候,他看着楚承平怕得恨不得将手脚都蜷缩在一起的样子,还是忍不住笑了。楚承平悄悄地张开自己原本严丝合缝的指缝,就看到谢策拿着那把江南好的折扇,一步一步地朝着自己走来。“我唤楚兄为兄,是我想交楚兄这个朋友。”谢策啪地一下打开折扇为楚承平扇着风,“楚兄为我选的那只斗鸡我很喜欢,蛐蛐我也养的极好,还有翠翠也会说很多话了,而我与楚兄的关系,也不会因为我是端王而改变分毫。”谢策手上拿的那把折扇实在是丑得要命,上面所书的江南好三个字写得也实在是有待商榷,可是他这么走过来的时候,还是让楚承平觉得——果然是少年郎。无所不惧,也鲜活得完全不似史书页上轻描淡写的生平,是活在面前的,让人忍不住自叹不如的少年。这位端王殿下曾经活在别人的只言片语之中,说他是纨绔子弟,是烂泥扶不上墙的皇子,可是在那些流言和诋毁之中,面前的少年郎却光芒满身。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楚承平突然想起自己以前看过的一本史书。“侠与君,道不同,殊途同归矣。”谢策会用另外的一种方式,护佑着谢氏的江山,看着他的皇兄治理这天下盛景,太平盛世,而他自己则永远都是这样无忧无虑。……再旷日持久的雪,也依然会消弭于你我相逢的炽热盛夏之中。可是心动不会,若我日后再见你,我仍然会心动于你千千万万遍。曲州的夏日的迟暮下,谢妧一手拿着团扇,一边躺在葡萄架下的摇椅上,景佑陵抬手为她挡下一大片阴翳的时候,谢策却突然跑了进来。谢策有点儿不好意思,大概是想到了以前他在汝州撞破的场景,所以一边挠了挠头,一边将手上的信笺递给谢妧。“长姐,叶稷走了,桌上留下一封信,应当是留给长姐的。”谢妧侧头看了一眼景佑陵,只看到他略微偏过头,没有什么想看的意思,心里气得不行,面上还是那样冷淡得要命的模样。其实还挺像个幼稚鬼的。谢妧随手接过,有点漫无边际的想,现在也就是谢策在这里,若是他们独处的时候,她必然是要气气他的。叶稷的走其实在谢妧的意料之中,他才情其实相当出众,也就是因为一时着了人的道,才沦落到曲州的风月场之中,而一旦赎了身,就算是不留在这里,也能寻到很好的未来。信笺上面带着一点儿新墨的香味,叶稷的字工整而清秀,看着极为妥帖,也不带任何锋锐之气。果然是字如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