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甘心自己失败得这样迅速凄惨,还想找到可以作为筹码的东西,却在这半个分神之间,被一剑点上喉间。对上傅听涯不含一丝情感的眼神,落红尘绝望的张了张口,似乎想要问什么。然而对方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长剑穿颈而出,疼痛与冰冷飞速袭来,满目血红绽开。“他不会恨你。”“他只会后悔,自己曾经爱上了你这样的人。”傅听涯收剑回鞘,看见一滴泪光从尸体的眼角落下。他抬手,看见自己在颤抖。因为太恨,恨到死亡也不能消解,恨到他在最后说出那诛心之语。恨落红尘的诡计,也恨自己的愚蠢。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隆元帝并没有死。只是躺在床上,不能动,不能言。于是比起治好他,太子继位成了所有人更关注的事情。自那日分别,至傅听涯终于处理好宫中乱局,为北疆送去粮草援军,已经过去三月有余。于是很快就有人发现,他们三个月来兢兢业业、不眠不休处理政务,整治叛党的新任摄政王不见了。被众臣委以重任来劝摄政王保重身体的奏事官面无表情。傅听涯在冲往江南的路上。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叶授衣一面。想将他带到自己身边来。想去讨一句夸奖。想要很多很多。25|北方滂沱似怒的大雨越过重重山关散作如酥细雨,仿佛一层层淡青色的薄纱落下,融入江南春山碧水之间,绵绵不断,若忧若愁。一骑黑衣停在萧萧竹林前。高大挺拔的骏马早已在原地等的不耐烦,他低头吃一口草,抬眼看看自己的主人,然后鄙弃般的甩甩尾巴。似是终于下了什么决心,傅听涯大步向林中走去,被留在原地的骏马鼓励般打了声响鼻。然而此刻一切犹豫与纠结其实都没有什么意义。因为竹屋中早已空无一人。傅听涯盯着桌上那张纸条,只觉眼睛发痛。“此间事了,江湖不见……”八个字,轻轻巧巧,却像一场无情肆虐的烈火,燃去一切鸟语花香,和重新开始的可能,只给他留下一颗滚烫却荒芜的心脏,流淌出麻木全身的血液。傅听涯站在竹屋中,从清晨将许至暮色昏沉,浓重的颓色披在肩头,他终于伸出手将纸条拿起,冰冷的指尖仿佛被灼痛,他似是自言自语,又饱含安慰的牵起唇角。“师父,天下就这么大,你还能躲到哪里去呢。”“我知道你在那儿。”“我会找到你的。”他目光偏执而坚定。师父敬启:展信佳。夜来风起,辗转难眠,遂披衣铺纸,提笔惊觉与君一别竟六月有余,更不知何时得以重逢,只觉忧思甚重,恨不能即刻启程,寻君而去。然朝内乱局初定,北戎战事焦灼,陛下年幼,群臣郑重相托,实难推脱离身,故于心中定三年为期……唯思及与君共沐一轮明月下,方觉几许宽慰。同宸初年八月十三师父敬启:展信佳。自京都至南三千里,所派之人今日归来,未得君半分音讯,得此噩耗,虽心中甚是失落,但却并无几分意外。近来几月,朝务堆积如山,皆是不知所谓之言,实应肃清官场,去尽尸位素餐之徒。所幸江南一带收成甚好,稍解燃眉之急,姑且算作好消息。同宸初年十月二十师父敬启:展信佳。今日京都初雪,景致甚美。犹记当年君雪中舞剑,姿容历历在目,然再不能一见,甚憾悔。天寒气湿,更忧君之旧疾,切记添衣,近炉火。北疆寒冬难度,想来与北戎和谈之机将至。代卓玛殿下问君安。同宸初年十二月三十师父敬启:展信佳。三年期至,此无人无处可寄之信,细数已有百余封。宫中玉兰正盛,似待君归。天地悠悠,是时启程。同宸三年五月廿二穷幽谷的夏天清寂又疏落,日头远悬在天边,酷烈之意被削减的只剩寡淡。唯有层出不穷的蝉鸣声饶人心烦,不过几天之后也就适应了。总而言之,是个极适合养老的地方。叶授衣悠然坐着,膝边很风雅的放了把琴。蝉鸣稍顿又乍起,他将手里茶盏往地上一搁,左手指甲刷的扫过琴弦,噪音轰然而来。树上的蝉仿佛受到了冒犯,在短暂的静寂之后一声大过一声的长鸣,叶授衣如同应和一般极有兴致的跟着振弦,一人一虫硬是把清幽山林吵出了菜市场的味道。阮云涯忍无可忍滚着轮椅来到前廊,待看清眼前景象后气的差点一口气上不来,他狠狠一拍轮椅扶手,数枚银针应声飞出,直冲叶授衣面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