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来咯~”老板娘吆喝着,端着两碗鲜香四溢的牛肉汤面走来,打断了他。
李见荷当然记得,只是不知道该以什么情绪回答。她刮了刮筷子上的毛刺,准备先嗦面,忽然瞥见王若威受伤的手正艰难地试图操控筷子,于是她起身离开了,过了一会儿从隔壁的意面店拿来一把叉子,塞到了王若威手里。
“谢谢。”
“快吃吧。”
一碗面下肚,吃得差不多了,王若威盯着碗里清亮的、飘着油花的面汤说:“我不回你,是因为不确定你是不是又在耍我。”
“我耍你?我闲得没事干?”李见荷差点一口呛住,自己才是这几周来反复煎熬,囿于过去,过得不轻松的人吧。
“先是装作不认识我;一会儿冷淡,一会儿又笑脸相迎;前脚说没什么好聊的,后脚又说要聊聊,然后把我扔在别人家”王若威眼神哀怨:“还要我再说下去吗?”
“我那是在”李见荷下意识就想反驳,但总不能把自己想要报复他、写pdf当众曝光他的事情和盘托出吧,于是她把反驳的话咽进了肚子里,转而说道:“我为什么会这样,你想过吗?”
她看向他,终于问出了口:“当年我办转学那天,你叫我一定要等你,是想跟我说什么?”
“我想说”他想说什么或许早已经忘记,也许只是想要留住她,再久一点。“对不起。”
“你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不知道接下来会听到什么。
一切是如何发生的,她从没有真正忘记过。
最开始,只是她在校园宣传栏里的照片被人划烂,李见荷站在原地,感到太阳穴一阵阵疼痛,宛如某种预告一样。
过了几日,她走在路上时也总有人眼神飘忽,看着她窃窃私语。
她心中的不安逐渐放大,终于在传闻流入当事人耳中时揭晓——
有人看到她晚上进出夜总会了。
这虽然是事实,但毕竟别人不知道妈妈那一层关系,落在他人眼里就成了另一个故事了。也正因为有一部分是事实,李见荷不知道要怎么回应,向谁回应,回应到什么程度。
况且所谓传闻,一旦开头,就只会越传越甚,你过往生活中早就为人所不待见的每一部分,都会与之产生关联,像终于捕捉到了关键证据一般,像十几年的悬案终于得破。
在厕所的隔间里,是李见荷地告假在家,她很少醒着,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也不怎么吃饭。但那些声音却不放过她,在清醒时和梦境里都循环播放着。
李涛察觉到了女儿的异样,询问她,她也只是摇摇头,不知该怎么启齿,也不知道妈妈会不会觉得是自己的过错而感到内疚
没关系的,那些人和那些事都不重要,而且会越来越不重要,她告诉自己,反正她们迟早要离开这里的。
离开
“妈妈。”李见荷忽然叫住李涛,“你上次说的卖掉会所去别的城市生活,能不能提前一点?”
“能不能现在?”那些肮脏的话语环绕在她的脑海里,像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不能呼吸。
“我想快点离开这里。”抬头,已是泪眼婆娑。
她看着妈妈,终于把所有委屈和盘托出。记得以前也听过其他女生的这类传言,她们后来都怎么样了?好像没有消息了。现在想来,大概就是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吧。
无人在意地、狼狈地逃离了。
两周后,李见荷还发着低烧,李涛陪她去学校办转学手续,原本不该声张,但她还是想去跟田恬告个别。
“真的要走吗?”看着李见荷憔悴的面容,苍白的嘴唇,田恬很不舍,却充分理解她的决定。
“嗯对不起田恬,有些事情我现在还没有勇气告诉你,但是我真的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坏,也许以后我会有能够坦然面对的那一天,到时候我再去找你,行吗?”
“傻瓜,我问你什么了吗?”她从高一就选定的朋友,怎么可能是坏女孩。“你可不能把我忘了啊。”田恬握着她的手说道。
“嗯,一定不会忘的。”
“对了!”田恬忽然想起了什么,掏出手机翻阅寻找着。
“你看看这个照片,有印象吗?这个人一直在发帖攻击你。”李见荷迟疑地看向屏幕,确实是她的照片,而且是她并不陌生的一张——照片中的自己隔着门上的玻璃,正在包厢里专注地看书,仿佛与周围格格不入。
是那天,王若威拍的。
李见荷感到一阵眩晕,这并不比第一次在狭窄的厕所隔间里亲耳听到那些谣言时的冲击更小。那个账号在帖子中发了很多诋毁的话,和很多穿着暴露的模糊照片,而这张她的露脸照则像铁证一般坐实了她的“罪行”,把那些照片和她确切地捆绑起来,引发一场又一场狂欢:
「哟,等待接客中?」
「呵呵,平时装得那么清高,原来这么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