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无论你是谁。我都不会放过你的,你等著。”朱则安站在空旷的屋里咬牙道。
岁月无痕,浮生长恨。
朱则安忙活了半个月,以最快的速度把纪远之的评论结集出版了,名字就叫《与往事干杯》。从宣传到上架,一直到最後,纪远之都没有出现。
快到春节了,天气越来越冷,人脸上也并没有因为年节将至而增加什麽喜气。这世界,真是从里冷到外,活著真是没意思得很。
朱则安又去了趟纪远之所在的镇。去了第一次遇到纪远之的小巷,却没有一个少年坐在那里颓废地用看不见的眼睛看著他了,朱则安坐在那个石墩上抽了支烟,在烟雾缭绕中,什麽都不想。
去了纪远之的小屋,十三楼,一阶一阶地爬上去,却是锁著门,听邻居说,这房子前阵子卖了,新屋主还没来装修。
朱则安一遍一遍地心痛之後,倒成了麻木,永远见不著,嗯,也挺好。臭小子,你最好永远不要出现。朱则安再次咬了咬牙,看著灰蒙蒙的天,真想叹气呀……
纪远之并没有离朱则安太远,只是从城市的一端搬到了另一端,还是习惯这个城市,上辈子这辈子都在这座城市,那就顺应命运吧,安生。租的小屋子,卖房子的钱也够他生活一阵,反正纪远之对生活也没什麽企盼,宁愿一个人呆著。
这一天,纪远之去了书店,也买了一本自己写的评论集,作者名属的是元淳。边翻边往家慢慢踱,反正自己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浪费,这个身体实在是年轻呀,再一次无谓地感叹。书出得挺精致,插画也很到位,有点自己的风格。纪远之笑了笑,心想,八成把朱则安的审美给潜形默化了。
想到朱则安漂亮的脸,纪远之撇撇嘴,好长的一段性事,甚至比自己与齐侑在一起的时候性事都多。齐侑性子温润,对性事并不热衷,自己当初爱他甚深,从来都是察颜观色的那一个,所以,虽然在一起了,也并没有象与朱则安一起时那麽放松随意。直到齐侑他……
唉,怎麽又想起了齐侑?纪远之甩甩头,试图把这些杂事抛至脑後。继续翻书,翻到後面,突然愣住,齐侑,齐侑写的跋。怎麽会是他?!朱则安怎麽找到他的?!朱则安知道当初的自己与齐侑的关系麽?齐侑又怎麽会为自己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作者写跋?想著想著,一时就迷思了过去。呆立在人行道中央,看著书上齐侑两个字,泛出淡淡的苦涩。
“滴~”一声很大的喇叭声把纪远之从迷思中惊醒。本能地转头一看,就看到车里的人,自己竟然认识,是纪敬之的一个下属经理,自己去公司的时候见过几面。知道自己已再世为人,大著胆子往车里看去,希望能看到那个清瘦斯文的身影,可是车里太黑,什麽也看不到。纪远之眼见著车龙慢慢前移,收回了目光,自嘲笑道:“操,身体年轻了也不好,果然还是发春期。”
神思回到书上,四下寻寻,找到旁边的小花台,挨边坐下来,开始看。果然还是齐侑,一纸的客套话,连夸人都夸得温吞。最後只得一句“我与纪远之兄弟为平生挚友,有人这样关注远之的文章,相信敬之与我一样,甚感欣慰。”
挚友?纪远之大笑出声,挚友会接吻麽?挚友会上床麽?笑话,什麽时候齐侑也学会纪敬之那套虚伪了?原来人死了之後会被这样编派,为了纪敬之,他当真是什麽都肯说的。想起前尘往事纪远之重生以来第一次有些恨。恨,为什麽不让自己喝了孟婆汤?为什麽要留自己独自一个人痛苦?留自己看清这些前辈子都不愿意承认的真相?
纪远之把书丢在一边,抱著头坐著,闭上眼睛,假装自己还是盲的,这样,这样,什麽都看不见,是不是还感觉幸福些?
十三
纪远之闭著眼睛,坐在路边的花台上,思绪渐渐远离,前世今生画面在脑海里烟花一般射放,美丽短暂,纷乱无序。不知道自己呆了多久。夜晚不期而至,才感觉,真得太冷了。手脚都有点僵僵的,慢慢起身,抖了抖,拿起书,拍拍灰,慢慢往回走。
走了几步,感觉身心疲惫。重生以来,刻意把自己放空,今天却被齐侑二字全部打破。实在没意思。四顾,小巷里一家小小的酒吧的牌子露出来,纪远之慢慢拐进去,真是小,房子感觉矮矮的,门也很低。纪远之低了头,打开门进去。
很温暖。没什麽人。纪远之坐在吧台边上,要了杯威士忌,一口一口地抿了起来。辛辣绵长,从胃里烧起一把火,纪远之整个人感觉晕沈沈的,舒服极了,微眯了眼独自沈醉。
胃里空著,心里满著,两杯黄汤下肚,人就醺醺然了起来。纪远之趴在吧台上昏昏欲睡。
“你好象很忧伤?”
纪远之睁开醉眼,看眼前跟自己说话的人。脸上一道疤,却半点不损清秀淡雅的气质,看著自己的眼睛充满兴味。真是个笨蛋,哪儿有人这麽搭讪的?太文艺太老土了。纪远之撇了嘴,笑了笑。心中暗想道,不过,还真是有点忧伤呢。忧伤,这词太t文艺了。不过,真是贴切。
“是啊,我真的很忧伤。”纪远之顺应情景,做颓废诗人状,三分夸大成了十分,酸道。
“你对这个世界太认真了。”对面的人口气依旧清淡,说著这种与生活毫不搭调的话。
“哦?何以见得?”这场面纪远之前辈子见得多,接起话来,倒也似模似样,虽然舌头已经有些大了。
男人喝了口酒,笑容不变,道:“这是这个世界的规律吧。对什麽认真,什麽就会还你忧伤。从无例外。快活的人,永远都是没心没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