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回将书信放置奁中,她隔着雕花的窗棂看了看外边的天。天蓝晴朗绿植茵茵,只是夹杂在其中的微风有些凉。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合上了窗转而推开门扉走了出去。雁回顺着悠长的回廊穿过寺庙内院,随着她一起进寺庙的几个宫女偶尔唤她姓名,她也权当没听见。走过内院,雁回来到寺庙山门,殿堂外香火气浓郁,殿内左右分塑二金刚力士,殿中有僧人跪于软簟敲着木鱼,一派庄严肃穆。她走进殿中,双手合什轻声唤道:“住持大师。”那敲着木鱼的僧人便停了下来,皆侧目凝着雁回。有且只有一人依旧闭目手敲木鱼,嘴上道:“心猿意马,茫然若失。”因雁回到来而分心的其他僧人顿露出羞愧难当之色。“娘娘。”那人并未睁目却清楚来者的身份,待正殿其余人等都退了出去,主持大师才暂时停住了手上的动作:“那人是谁,是什么身份,娘娘就算现在知晓了又有何意义?等到了合适的时机,不等娘娘想方设法去探寻答案自己便能浮出水面。”雁回沉默一瞬,在想住持大师到底是高深莫测还是有人提前向他支了招呼。住持大师这才睁眼,端端凝着眼前的金像佛身,那佛像之下置着一桶灵签。“娘娘若觉得茫然困惑不妨求上天给予启示,我佛慈悲当会为娘娘授道解惑。”住持大师言尽于此,雁回便知晓她此番是从他嘴里套不出来任何话了。她也不强求,索性便依了住持大师的话,虔诚地向佛身作揖,将心中的迷茫于心中一一说了。说罢,便上前端起签筒轻轻摇晃两下。未几,从筒中摇下两根签来。这平日里皆是择一根灵签解惑,雁回现在正欲从落在红绸的两根灵签中择其一,身后住持大师却道:“娘娘,这两签都是您的。”雁回便将两签交给了住持大师。住持大师先看其一,道:“下签。”雁回抿唇,面上未兴什么波澜,安静地等着大师解签,便听见大师禅意浓厚的声音幽幽响起:“‘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雁回问:“何意?”“娘娘关怀之人,身险命忧。”雁回一愣,紧着问:“何解?”“福祸旦夕皆由女子所起。”雁回还想再问得更清楚些,住持大师又看了另一签:“中签。”住持大师道:“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雁回垂眸,这院落里的风夹着香火气息蛮横而来,山门中的烛火摇曳但始终□□着,唯一受害的便只有她,风蒲猎猎吹散了她的鬓发也吹得她额角胀痛非常。“多谢大师。”雁回道谢决然而去,留下一殿寂静。“山门有三,意为‘三解脱门’,即空门、无相门、无作门。”住持大师敲响木鱼,对着朱漆大门外道:“两位施主请进便是,何必帘窥壁听。”话音一落,大门一掖便真的出现两人,便是坐在四轮车上的国舅爷以及推着四轮车的星河。“你这秃驴讲话当真毫不客气。”国舅爷一点羞愧心也无,骂道:“你知不知晓你这般毫不顾忌揭人短在山下是会挨揍的。”住持大师也不介意,将两根灵签放回签筒内,凝了国舅爷一眼:“想必施主是为皇后娘娘来的吧。”国舅爷矢口否认:“不是。”“‘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皇后这签甚妙。”“……”国舅一顿,随即笑开:“确实是好签,帝后同心其利断金,天佑我大梁。”住持大师别有用意看他一眼,却不言不语。殿内木鱼敲击声,一声接一声,声声悠长。-雁回念着今日这签只觉心慌,思来想去便拿过笔墨给谢昀写了第二封信。她在信中直言让谢昀远女色,但没说为何。写下这封信,便交给暗卫,特意嘱咐其让八百里加急给谢昀送去。大梁之北,谢昀带领急行军欲提前赶往郦城。就在将要抵达郦城前夜,谢昀收到了来自京都加急送来的密函。军队急行数日,眼瞧着便要抵达,谢昀终于舍得休息。便吩咐下去让军队扎营休息三日调整状态,三日后于拂晓前进城。主帅帐中,谢昀挑灯看着案牍上的书信。朱公公于一旁垂眉顺眼,因有上回的前车之鉴,这次朱公公再不敢问什么‘娘娘可有担忧’‘娘娘可是忧思圣上’的话。果然,聪明如他。那厢谢昀读完雁回寄来的信脸色又不好了,甚至还发气般将信函揉做一团,狠狠地往地上掷。“她便是这般想朕?”谢昀忆起信上文字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朕就这么昏聩?她当真觉得朕如那卫宣公一般淫纵不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