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身姿本就如松,一弓一箭张弛之间,更显出了从军男儿的英武气概。他一把扯下黑布,高举长弓,冲着黄珏挑眉一笑。周遭的弟兄们也都被他这招之惊艳折服,纷纷上前与他庆贺。
“看来没必要再比了。”容夫人看得十分欣慰:“胜了九筹,反而有可能输在这最后一筹。”
她说罢,没听见沉令宜出声,侧首一看,却见小姑娘已然看呆了。
这并非意料之外的情状,容夫人乐意替他俩牵线,于是转而又问道:“令宜,你可知这彩头是什么?”
沉令宜如梦初醒般,默了片刻,旋即缓缓摇了摇头。容夫人当然也没打算让她猜出来,只吩咐身边护卫,嘱他将齐闻道唤来。护卫恭敬应下,又去往场中交谈了几句,惹得众人都向这边看来。
接着不一会儿,远远的,少年撩起衣袍向她们跑来。
“夫人!”
那是一阵热烈而欢欣的风,从草长莺飞的校场上吹来,深深拂进了沉令宜的心里。陌生郎君的气息离她仅有咫尺之遥,她甚至都能瞧见他额间的汗珠、墨黑的浓眉以及亮如星子的双眸。
这实在……太逾矩了。
沉令宜不敢再多看,赶忙避到了容夫人身后,拿团扇遮住了脸。
“沐恩,退后些。”容夫人也很无奈,轻喝了他一句:“别冲撞了姑娘家。”
齐闻道应了一声,乖乖后撤了两步。来时他只瞧见了容夫人,直到此刻,他才注意到还有旁人在场。
军中男子从来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可对方似乎是个未出阁的小丫头,齐闻道只能装模做样揖了一礼:“不知这位是?”
沉令宜不敢作答,由着容夫人解释道:“这是沉将军家的小姐,名唤令宜。”
话已至此,她也不好一直做个哑巴,沉令宜只得侧身还礼,嗫嚅道:“公子安好。”
“不敢当。”齐闻道觉得这姑娘胆小又扭捏,但还是规规矩矩道:“我姓齐名闻道,字沐恩,沉小姐唤我沐恩就好。”
沉令宜闻言,暗暗道他轻率。初次见面,她哪里好意思唤他的字?不过眼下她还得装成大家闺秀的模样,于是含羞带怯地一笑了之。
容夫人将他们二人的小心思尽收眼底,心念一转,当即挑开话头道:“若我没记错,沐恩,你赢的彩头正是从我手里出去的。那匣中应当是枚金镶玉的坠子,你瞧瞧,是也不是?”
齐闻道开了匣子,定睛一瞧,倒还真是。这玉坠成色好,做工也好,只可惜一看就是女儿家的玩意。难怪黄珏这么想要,估计是讨他阿姐欢心的。
想到这,齐闻道正欲开口物归原主,没想到容夫人勾了勾唇,朝他使了个眼色。
他们虽不是亲母子,但相处这么些年,有些话根本不必点破。齐闻道犹豫半晌,终究还是顺着容夫人的心意,主动开口道:“沉小姐,你初来应天,想必无趣得很。若不嫌弃,闲时可以多来校场上走走,我常在这里的。”
他摩挲着木匣,略不自在地咳了一声,继续道:“这坠子,想来你佩着好看,且当是我送你的见面礼罢!”
说完,他抬手就要将匣子塞到沉令宜怀里。
沉令宜大惊,她从没见过这样送见面礼的。一番话说得不清不白,若非有长辈在场,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她一个姑娘家,怎能总往军营里跑?再者,什么叫“他常在这里”?难道她来校场是专为见他的吗?
“我、我……多谢公子了!”沉令宜倒退了好几步,急急忙忙摆手道:“这礼我不能收!”
容夫人也没想到这小子乱说一通,赶忙出来打圆场:“沐恩,快回去罢,思本他们还在等你呢。”
话已出口,齐闻道方觉不妥。不过他也来不及道歉了,一心只想借着梯子赶紧溜,当下便深揖了一礼,转身就跑。
晚间,他去往孟开平住处,说起这桩白日里的怪事,不禁抱怨道:“早知如此,就该将那玉坠留着,随意送谁也罢,何苦讨个臊。”
哪知孟开平听了,却不以为然道:“你若不送,夫人定要恼的。”
“她当真这般疼爱那沉家丫头?”齐闻道困惑不解道:“何必非要让我送?平白无故的。”
孟开平觉得他简直是个榆木脑袋,半点都不开窍:“金镶玉,什么是金镶玉?那可是金玉良缘啊!蠢货,你要是再傻下去,媳妇都快送到家门口了。”
齐闻道这会儿才回过味来,难以置信道:“你是说,夫人要我娶她?”
“不然呢?”孟开平无奈道:“且等着罢,你俩的缘分还在后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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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上的沐英少年时期的成长轨迹基本与上文相同。只能说,故事来源于史书,历史上就是这么惨。
今天听到一首歌,歌词里说“江山分合又离间,终究归少年”,我想,这也是我写这篇文的初心之一吧。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江山代有才人出,慷慨趁年少。天下不会是一个人的天下,但永远是少年人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