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的下课铃响。
嘈杂声似融泄的春冰灌注而出,铺满整个校园。
办公室的门被忽然打开。“吴老师不在。”又关上。
大钟将小钟的医保卡交入她手中,道:“我们去隔壁说吧。”
茶具收整入细巧的梨木茶盘,被他捧在手上一并带去。
她盯着并不刻意矫作的文人做派入神,下意识地想记住许多细节,当作日后作画的素材。他若生在古代,长发的模样应会好看,似荀令焚香、孟嘉落帽,雅士该有的模样,也会是帝王之侧最堪解意的妙人。皇帝钟爱他十分,他待皇帝的好却若即若离。永远不流露出自己的本心,这是他在人前长袖善舞的生存之道。
径自想得入神,小钟没有留意他的问话。
“钟杳。”
他唤了她一声,她才回神。
“不来学校,是因为上周的各科小测吗?”
她捧着茶,心不在焉地敷衍:“不是,我早就厚脸皮惯了。垫底对我是家常便饭。”
而他继续猜,“那是来自家里的压力?”
“也不是。”
提起家庭的事,小钟忽然觉得很不自在。她素来不愿在学校说这些。而他既然这么问,定是暗中打听过。这让她感到冒犯。
为阻止他更深入地猜下去,她口不对心胡诌道,“中秋节以后,要回学校的那个周二,我睡过头了,就犯懒一天没来。本想着明天就来,结果明天也睡过头,不知不觉,就到今天了。不好意思。”
“不过看样子,今天你原本也不打算来?”钟老师问。
小钟点头。
这次他没有轻易给她台阶下,“如果只是睡过头,哪怕晚一点,也可以卡着合适的时间过来,就像现在。还有其他的原因呢?”
她被问得有点烦。无形之中,似有一座五指山,自天际缓缓地倾压过来,最终将她收在底下。
这人也没那么好对付。不显山露水却聪明。平平淡淡的几句话,不知算计了多少个心眼。之前在图书馆是,现在也是。
她不想多说多错,只道出最少的实情:“我在赚钱。”
此话一出,气氛诡异地陷入尴尬。
大钟脸上的讶异再藏不住。
小钟也一头雾水。
图谋未来的生计,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她不由地多解释了两句:“我想独立生活。一个月四千,就可以过得很好。”
他又露出在楼下看流浪猫时的哀容,缓缓道:“太少了吧。你这个年纪,没必要……”
小钟不太灵光的脑筋转了两个弯,才反应过来,这话里有别的意思。
他以为她所谓的赚钱方式是援交?——也可能是他没说清,她听得想岔。
不管怎么样,他和所有无趣的大人一样,认定在怎样的年龄就该做怎样的事。她的盘算不过是一场儿戏,叛逆的过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