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明榭过来的时候,明煦正在写第三张字,荒废了一个多月,写起来有点费力,是以他写的很慢。“祖父怎么过来了祖母那里不需要人吗?”明煦请他坐下。“字写的还不错,你现在年纪还小,行书还是少写,科考的字要的是端方工整,你若是喜欢,这些可以之后再练。”明榭瞟了一眼书案上的帖子道。科举要求统一书写台阁体,入了朝却要写出自己的风格。煦哥儿年纪还小,现在学行草之类的早了点,以后不好扭转过来,再写楷体也容易失了棱角。“是,孙儿平常写得也是台阁体,今日瞧见这帖子好看,就临摹了一会儿。”“原来如此,你祖母哪里人多,闹得慌,过来瞧瞧你。”明榭也没忘记回答他。原来是来躲清静的。“已经这个点了了,祖父是要陪我用中饭吗”明煦问他。然后明榭直接用行动回答了他,让人传了饭。“扬州的饭菜吃得惯吗?”明榭关心道。“有点甜。”明煦很含蓄。自然是吃不惯的,昨天他特意让厨房做的自己常吃的菜,吃起来却不是熟悉的味道。如今糖对寻常百姓还属于比较奢侈的东西,却无碍于这里的饭食形成地方的风格。江浙地带富庶之名果然不虚。“今天我让厨房多挑了几样菜做,一会儿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实在是不习惯,就请个会做京城菜的厨子来。”明榭总是很宽容。“好,谢谢祖父。”明煦知道自己总要慢慢适应的,不出意外的话,扬州是他要久待的地方,适应环境是首要的。这日中午的饭菜果然很丰盛,明煦也吃到了几道比较有趣的饭菜,还从自家祖父那里听来了菜的典故,嗯,果然很有趣。明榭下午的安排是垂钓,明煦被邀请同行。“祖父,附近是有池塘吗?”明煦接过止戈递来的鱼竿和鱼饵。“有,就在院子里。”明榭说。“在家里?我昨天逛了院子,怎么没瞧见?”明煦疑惑。“在屋后,你该是没过去。”“哦。”他确实没去那边。……那是个荷塘,正值盛夏,荷花开的娇艳,许是久未住人的缘故,荷叶显得有些颓唐。所幸这江南烟雨的天气,荷塘里的水不少,鱼儿们有幸存活。祖孙二人摆开架势坐下,止戈,长安也被赶得远远地,唯恐惊了鱼。夏日炎炎里在池边纳凉,赏荷垂钓,也不拘鱼饵,愿者上钩。如此颇得意趣。人间至味是清欢。但是他们显然有些多虑,宅子一年多没住人,鱼儿有些呆,不多时他们就钓了好几条上来,简直毫无挑战性。祖孙两个干脆聊起天来。“听你祖母说你明日无事,那便随我去见见你曾祖,曾祖母吧,磕个头,认认祖宗。”明榭说。“好,不过我们不等等叔祖他们吗?”明煦问道。明榭有一姐一弟,搁农家孩子算少的了。“他们在城里,过了端午会过来,你可以跟叔祖家的烈哥儿玩,他与你同岁。至于你姑祖母家,自打你姑祖母去了,来往就少了,煦儿看着办就好。”明榭有些含糊。说起来有些唏嘘,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句话套在读书人上也一样。当年为了供自己读书,父母姐弟皆辛苦,姐姐嫁给了镇上的富户做填房,一个大了她十几岁的鳏夫。富户瞧不上明家,没少磋磨姐姐明大丫,姐姐的日子过得苦不堪言。好容易等到明家嫌贵,日子才好过些,富户对明家的态度也转了个弯,殷勤的很。可没过多久,便萌态故复,打着他的名号横行无忌,鱼肉乡里,直到他回乡亲自申斥,按律罚了几回,才算安分。可是上行下效,姐姐的亲子,他那外甥也教坏了,对自己的母亲亦很是不敬不恭。如今姐姐也去了,两家来往便更少了。往事实在难回首。“我知道了,祖父。”明煦意识到这里边应该有故事,却聪明的没有多问。“那祖父是不是要给我请个新先生啊,煦儿的功课已经落下好多了。”见祖父情绪有些不好,明煦体贴的转移话题,况且这个事情总是要提的,既如此就主动些吧。“闭门造车,向壁虚构是无法提升的,读书一道,该是集思广益,择善而从。”明榭指点道。“所以祖父的意思呢?”明煦虚心求教。“我欲让你前往兰亭书院就读,江南文风浓郁,学子才高,书院气氛尤甚。”明榭说。“兰亭书院,这个我知道,名声很大,朝中许多大臣就是出自这里。”明煦有点犹豫,“只是祖父,听说这座书院不畏权势,不问出身,怀才者进。”明煦可没有自信到他一个十一岁的无名少年能在江苏这个科考大省突出重围,杀入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