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一只处处受人欺凌的落水狗,才会倚仗他们、信任他们,同时还不会倒戈。
薛晏勾了勾唇。
宫中的人厌恶谁,是鲜少会做到明面上的。只有想办法刺激他们,才会让他们把心底的恶意发泄出来,给旁人看到。
他利用二皇子那个废物,做出的这出苦肉计,也算是引来了条大鱼。只是这大鱼警惕得很,徘徊着却不咬钩,还需他多加些筹码,让对方觉得自己真被逼上了绝境,才会出手利用自己。
到那时,谁利用谁,还未可知。
“最近东厂可有出什么大事?”薛晏问道。
进宝却半天没动静。薛晏皱眉抬眼,透过镜子,就看到跪坐在地上,又一副小命不保的绝望神色的进宝。
薛晏一时有些无语。
他一眼就看出这小太监在怕什么。
薛晏转开目光,继续专心处理自己的伤口。“宫里是聆福的地盘,东厂放不进人来。那个报信的,不过是个被他们买通的小角色罢了,发现不了你,也要不了你的命。”
进宝这才绝处逢生,脸上重新露出了生机。
“但你还需继续盯着他。”薛晏一勾唇,漠然道。“即便是个小人物,也比你机灵多了。若不留神,东厂的人自然会不着痕迹地把你处理掉。”
“主子救我!”进宝吓得哭出了声。
薛晏头都没回,将用完了的药瓶往桌上一放,发出了声清脆的声响。
“按我说的做,自然不会让你死。”
——
皇后让君怀琅带回来的点心非常合淑妃的口味,倒是让淑妃高兴了几天。
但是没几天,鸣鸾宫的气氛还是降到了冰点。
自从那一日淑妃得了一道圣旨,便在宫中大哭了一番,谁劝都没有用。之后皇帝来看了她一次,竟被她生生赶了出去,面都没让他见。
清平帝倒是一副好脾气的模样。君怀琅透过窗子看见,淑妃在正殿里哭,清平帝站在院子中,一脸地无奈,隔着窗户好声好气地哄她。
若放在从前,君怀琅定会觉得清平帝对淑妃情深不寿,令人动容。
但是君怀琅却又知道,清平帝根本就是利用淑妃,去镇什么煞星。他背地里利用了对方,面上却还要找冠冕堂皇的理由,摆出一副情深的模样,属实令人齿冷。
君怀琅从前从来没这么清晰地意识到,什么叫最是无情帝王家。
他同淑妃即便有再深的感情,也比不过钦天监的一道批文。
倒是君令欢这几日被宫中的低气压吓得有些够呛。君怀琅每日白天还要去文华殿学习,只君令欢和淑妃在宫中,淑妃虽说不会冲着她发脾气,但君令欢敏感,还是感觉到姑母这几天不开心了。
“是谁惹姑母不开心了呀?”有一日君怀琅从文华殿回来,君令欢扑到他怀中时,小声问他。
君怀琅心想,是个同你哥哥差不多大的臭小子,以后还会蓄谋欺负你的那种。
他搂着君令欢笑了笑,说道:“没有谁。是大人们的事情,过上几天姑母就好了。”
君令欢这才放下心来,点了点头。
“那哥哥明日休沐,来教令欢弹琴好不好?院子里的亭子有张大桌子,正好能放下哥哥的琴。”君令欢又说道。“今天我弹琴给姑母听,她笑话我技艺不精呢。”
君怀琅忍俊不禁,笑道:“好,那明日令欢可不能睡懒觉。”
君令欢连忙点头。
君怀琅自幼聪慧,无论是诗词歌赋还是琴棋书画,没有一样不精通。也正因如此,他才华横溢的名声早几年就在长安传开了,教君令欢弹琴,自然不在话下。
第二日清早,君怀琅就早早起身,让拂衣带着人将琴架到了庭院中的亭子里。
拂衣刚推开门,就惊呼了一声,满是惊喜地回过身来,对君怀琅道:“少爷,下雪了!”
“下雪了?”君怀琅有些惊讶,跟着走到了门口。就见外头洋洋洒洒,下起了细雪。如今不过刚刚入冬,院子里的树叶还没落完,此时积了一层雪,一片莹白覆在碧瓦飞甍之上。
空气中都是雪后清透的味道。君怀琅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看向高远的天空。
年岁有些久,他都忘了今年的冬天来得尤其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