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玉离开前见到的最后一眼便是如此,纵然温泠月只是出神地抱膝坐着,那双眼也不是呆滞的,平静又不带丝毫攻击性的模样能让任何闯入者安定。
见南玉顿在门旁,温泠月回神冲她笑笑,以为她是不放心自己,“去休息吧,我已经不冷了,只是睡了一天,现下不困罢了。”
此话一出南玉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怔愣了良久,最终回以一个笑才离去。
娘娘,在想什么呢……
南玉不是痴傻的,她能瞧出来自家娘娘并不快乐,却又无能为力。
另一边,温泠月听见阖上的门,终于按捺不住丢下怀里的裹得严实的被褥,连鞋也不顾及踩上,赤着脚跳下床奔向圆桌上尚未来得及收走的杏仁乳酥。
酥软的糕点一沾唇轻松磕下一大块来,齿痕边缘的松碎簌簌往下落,转眼半块下肚,才稍解心尖痒。
不快乐,她真的很不快乐。
盯了这盘酥糕整整大半日,若非殿内上下都不许她食甜腻,她早就下手了。再怎么不适也不能吃一整天的清粥啊,连碟佐粥小菜都不见,叫她怎么快乐!
尤其是黄昏那位叫嵇白的小侍卫特意送来的薏仁粥,软糯却实在寡淡。瞧不出傅沉砚那一副酒肉不忌的模样,也喜在午后食一碗清淡。
她连连摇头,却想起当时小侍卫笑吟吟的模样,不禁腹诽,侍卫与主子竟能差出这么多来,想必嵇白在他手下也很痛苦吧。
她一定要离他越远越好。
温泠月经历昨夜那人的变化无常后,冥思苦想一整天,最终坚定这个念想。
剩余半块糕点还未全部咽下肚,门外传来窸窣风声,不过羽睫颤抖,连完整一张一闭都不曾完成,那扇门被猛地打开,又飞速关闭,一切皆在她眉眼开合的瞬间。
敏捷手速卷带着一堂风,在门再度合上的瞬间将殿内为数不多点起的烛火掐灭,只剩大片月光,自半敞的窗肆无忌惮地洒进来铺了满地。
暗幕里有一道身影格外突兀。
她左手两指甚至还捏着那半块糕,忽然间不明就里地看着瞬间漆黑的房间,恍惚间对上一双晦涩的眼。
墨色翻涌,那双眼睛却明亮如高悬的星子,温泠月准确撞进去,却看见暗藏其中的无边血色。
杏仁乳酥在颤抖间掉落在地,“啪嗒”一声格外明显。
不等她疑惑出声,来人抽出腰间冷刃贴在她脖颈,彻骨寒的短刃封住一切逃脱的可能,步步将她逼退,直到纤软的腰肢毫不留情地撞上圆桌边缘,喉中才逸出一丝吃痛的惊呼。
“殿、殿下,做什么?”不知是被他手上力道逼迫还是面对这人一向的恐惧,她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同他一道而来的还有阵阵松香,宛若不同时节的雪松自高山拂过,席卷着漫山清冽,却不合时宜地弥漫在繁华大殿,也与眼前人衣着不符。
傅沉砚眼中折出危险的光芒,所有皆聚于一处——她惊慌恐惧的眼睛。
须臾,他终于稍显平复,启唇道:“孤竟不知娶回的太子妃有颗八面玲珑心。”
男人的目光紧紧扼住她的喉咙,不知他所言为何,亦不知该如何回应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他从不臣服于任何人的胆怯无措,更不可能因眼前人如今特殊的身份变化分毫。大有她不说出一二就不放弃的意味。
“实在不知殿下……意指何、何事。”温泠月腰际被木桌硌得生疼,双手在木缘处摸索,却不经意将那一盘杏仁乳酥碰翻在地。
清脆的碎裂声刺入他耳中,似乎觉得眼前女子在装傻,他似笑非笑道:“中秋夜宴上不明来由的杏仁酒酿,是你要求的罢。”
并非疑问,而是肯定,却更让她疑惑。
“是……”
那又如何?一盅酒酿还有错了?那可是全禹游都难寻得的上好佳酿。
莫非他喜欢又寻不到,来向她讨要?
那也不必如此逼她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