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瑜没有说话,他静静地看着不远处身形窈窕的红衣女子,心中暗道:这位难道就是郑大哥未来的妻子?可她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年纪未免也太小了些。
郑四海又从酒坛子中倒出一碗酒来,他道:“这是我与你姐姐三娘的事情,怎的好私下里和你这小姨子谈谈?这要传出去,我没什么,可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声誉还要不要了?”
卢庭萱脸色一白,随后她抬起头来,眉宇间充满了坚毅,她道:“表哥,我与你有事情要说,是关于我姐姐三娘和你的婚事,便是我的声誉有损,我也要与你谈谈。”
郑四海慢吞吞地喝了手中的那碗酒,他扭着头,用一种奇怪的表情看着卢庭萱,随后叹了一口气,他推开房看看外边走廊上空无一人,又回过头来看了傅瑜一眼,拉着她走到包厢内的书柜后面的小夹间,问她:“你想说什么便在这里说吧。”
卢庭萱没有吭声,似乎还有顾虑,郑四海索性道:“我这两个朋友都不是什么嘴碎的人,你若有事便在这里说好了。”
此时王犬韬已有些微醺了,他正趴伏在窗前,捧着一碗黄澄澄的花雕酒慢慢的小口啄着,眼睛却没有看向屋内,而是看着窗外的景色,傅瑜凑近了些,隐隐听到他在小声嘀咕着什么:“好酒,好香……不行,我等会儿……还要吃芙蓉……豆腐……”
傅瑜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他拿开王犬韬手中的碗,对他道:“莫喝了,莫喝了,再像你这样喝下去,还吃不吃你的芙蓉豆腐、杂果烧苏鸡还有什么肥鸭块煨海参了?”
王犬韬果然不再喝酒,而是将胖胖的白下巴搁在窗台上,定定地看着窗外。此时屋内萦绕着一股浓烈的酒香味,傅瑜便是没有喝醉也觉得有些熏熏然了,他没有看向那对要说机密话的表兄妹,而是学着王犬韬,也坐在了他身侧,将下巴搁在窗台上看着外头的大街。
外面大街其实很宽,足足有十米,这宝来楼的店门前因是多富贵客人,倒显得比别处热闹了些,此时他们窗下不远处就摆放了一方宽大的案桌,桌前的蒲团上正盘腿坐着一个白衣男子,他身后倒是摆着一方寻常的木架子,架上约莫挂了几幅字画。
傅瑜眼神挺好,这里离那白衣书生的案桌隔了约莫几十米,他也看的清那案桌上正摆着一副山水画,那书生的山水画画得极为传神,隐有磅礴大气之感从纸上喷薄而出。看来今天看到的这个白衣书生倒还有两把刷子。
临近春闱,永安城里挤满了从全国各地乃至胡邦海外而来的学子,这些身上有些功名的举子因为出身不高,依着大魏的律法便喜着白衣、头戴儒巾,与一般的小摊贩极为不同,是以非常好辨认。
这些赶着入春闱的举子们因着囊中羞涩,便常有白衣书生在东西两市里头摆卖书画,想来楼下的这个书生便是其中一员了。
闯祸
有细碎的阳光洒在傅瑜的眼帘,春日软绵的风拂过他的脸庞,方才喝下肚子的那碗花雕渐渐地暖起来,傅瑜觉得惬意极了,他听见书柜后面的夹间里有细碎的声响,是卢庭萱和郑四海在说着什么。
他本无意听这类八卦,只是那两人并未避讳,他自幼耳朵便灵敏,这便听到了一些,不过都是只言片语的零散华。
“婚事是两方父母所定……我们身为子女……”郑四海慢悠悠地道,语气中含着一股淡淡的漫不经心。
卢庭萱振振有词道:“我知道表哥是个率性而为的人……想来早已不满家中父母强加的婚事……”
婚事啊。
傅瑜听着这个词,淡淡地皱了皱眉,心里莫名地便有些烦躁,他想起今年过年时家中兄长调笑他快要娶妻的话语,心中隐隐有些拒绝。他转世投胎重生为这不知名的大魏的一名世家公子,逍遥快活了十几年,从没有想过曾经身为女子如今却为一男子之身的自己要以一种怎样的心态来面对自己未来的妻子。
傅瑜想,大魏四海平定,万国来朝,民风开放,国内除了儒释道这热门的三教之外还有一些番邦的教,他若是随意从了其中的一门教,做个不娶妻不生子但可以吃肉喝酒的教众,倒是非常好。可这样一想,傅瑜又摇摇头,他不过是想借着做和尚或是做道士什么的来逃避结婚,这未免有些心神不诚,玷污神明了。
这样不好,不好。
这般想着,傅瑜想自己将来若是必定要娶一个妻子,不免就有些心猿意马来,这既然要娶妻,便要娶一个自己中意的来,若是她也中意自个儿,那便是两情相悦,再好不过了。傅瑜又颇为臭美的想,自己生得这般俊俏,若是不选一个颜值配得上自己的人,岂不是太亏了,这般想着,他不知不觉就想到了今日巷口看见的那斐家小娘子,一个模模糊糊的思绪浮上心头,随即他又狠狠地甩了甩头,似乎是想把脑子里的酒水甩出去。
傅瑜身后又传来两人的说话声,他听见那卢家五娘子高声道:“表哥既然对三娘无意,为何又一定要迎娶三娘呢?若是表哥婚后对三娘不喜,三娘又不同于我,最是个端庄大度的人,什么糟心事都往自己心里咽,那她日后得多苦?”
“哼,”郑四海冷笑一声,他放下手中的碗,看着面前不到他下巴的小表妹,道:“五娘,你还是太年轻了,不晓得这世家大族里头的诸多秘密。”
卢庭萱面色一愣,随即傅瑜听她道:“我当然知道,卢家和郑家联姻,一权贵一清贵,真是太好的家族联姻的例子了!”
卢庭萱又道:“可这也不是唯一的法子,却要牺牲掉三娘和表哥的幸福……”
郑四海冷笑一声,道:“你怎么就一定认定了我。日后必会负了三娘呢?这婚事还没定下呢,你哪里来的消息知晓我。日后定当会有负三娘?”
郑四海又道:“便是三娘,也比你更加清楚她自己的处境,她如今已是二十有一,这样的年纪无论在世家还是哪里,都是大龄的女子了,她若不嫁与我为正妻,必然要下嫁,你们卢家舍得将一个主家的嫡女下嫁吗?”
卢庭萱顿了顿,她垂头,半晌,又道:“若不是那朱家郎君接连死了父母自己又身患疟疾,我家三娘何苦拖到如今这样的地步?”
一时之间,郑四海和卢庭萱两人争论不下,屋内的气势也显得有些冷峻了。
这时,又有人敲门,说话的却是先前招呼他们的那个傻乎乎的小二,他道:“郎君,娘子,外头有人找你们呢,说是卢家的娘子,在外头有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