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世间,又有几人敢说自己心境明朗,从来不曾生出一丝一毫恶念。
心中的恶念与实际的恶行,终归还是有所差别。
虞丘渐晚心口一窒,悔意翻涌,下意识地张口想要解释,黎为暮已经抬手掩住面庞,自顾自地低低笑出了声。
他阴狠暴戾不假,可为了她,即使面对再大的不顺,也愿意收起所有獠牙,在她面前做好乖顺良善的弟子。
可到了今日,虞丘渐晚却是亲口问他,为何要对一个无辜孩子出手。
他错了。
错的彻彻底底。
他的确该杀了所有碍事之人。
更是应该不顾虞丘渐晚意愿,为她下了情蛊,斩断她的双翼,将她强留在他身侧,眼中是他,心里是他,所思所想都只有他。
这样,她的就不会为了旁人责备于他。
虞丘渐晚已然冲到黎为暮面前,死死攥住他的双手。
是她之过。
此事是她之过。
黎为暮成长至今日,心思阴鸷,性情多疑,她这位师尊有着不可脱卸的责任。
陪在黎为暮身侧长达百年之久,亲眼看着他从垂髫小童成长为如今的朗朗少年,她却始终没有发现黎为暮内心极度缺爱,更是孤寂寡情,没有及时给以导正,弥补他之所求。
以致养成了如今的性情。
此刻更是连调查清楚李润泽受伤缘由都没有,便先入为主将一切过错归结于黎为暮,仅因着他曾经害了花神之故,就断定他居心叵测心思不净。
为师为友,哪怕身为一个置身事外的旁人,都是万万不该。
更别提她还是他的师尊。
与他断绝师徒关系也好,无情将他遣走也罢,更多的还是考虑到他心神不定,对她生了不该有的心思,怕他沉溺于这段本就有悖伦理的私情,枉顾修行,损害己身。
最终期盼,还是望他不偏不倚,前途光明坦荡。
此时此刻,大错既已铸下,她只能紧紧攥住黎为暮的手腕,抬目望入他的眼底,毫不迟疑自责出声:“是我之过!是我对你心有成见,有失公允!”
她声音发颤:“子昼,望子昼莫要入心,原宥于我。”
黎为暮垂下眼眸。
眼前女子一身素色水裙,周身不加半点颜色,偏生面含酡艳,唇色殷红,满载春色。
好似凛冬里覆雪盛开的寒梅,清冷又娇艳。
一双眼眸盈盈水润,盛着彻骨悔意。
那般赤诚而痛悔的情愫,旁人哪怕随意瞧上一眼,便会难以自控地心生软意。
偏偏黎为暮在望了她良久后,眉色不仅未见半丝舒淡,反而挑起唇角,笑意讥讽:“山主莫非亦是那等舌灿莲花却半丝不会入心之人,一句简单的‘错了’,便想轻飘飘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