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面对这样一个人——生意人的本能促使他抬头看了看男孩,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被不太正常的红色占据的脸,五官很精致,但没什么生气,似乎没有什么做表情的天分,努力勾了几下唇角还是把一个微笑硬生生给扭曲到了北极,然而眼里却带着一丝期待,一丝惶惶的,战战兢兢的期待。是在害怕吧。他收回视线,出乎意料地没有拒绝,而是礼貌地冲男孩儿笑了笑说谢谢,然后接过传单,放在副驾驶的座位上,然后看了看男孩干裂的嘴唇,从车里拿出一瓶未开封的水递出去:“谢谢你的传单,我请你喝水。”男孩愣了一下,喉结上下滚动了一圈,不自觉地伸出手,却又在碰到瓶身的那一刻触电般缩了回去,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不不不先生,您还……还是自己喝吧,我……我……我不渴。”假话。楚渊闭着眼睛都能听出他是在说谎,他等人等到了出离愤怒,破天荒地生出了那么点同情心和耐心,想逗逗这个小朋友。于是他把水拧开,昂头倒进自己嘴里,口不沾瓶地喝了一口,向男孩展示:“你看,我没有加什么奇怪的东西,就真的只是想请你喝瓶水而已,现在可以相信我了吗?”男孩看起来更窘迫了,手和头晃得几乎不是自己的了,语无伦次地蹦出一连串“不”字,急得连话都说不好了。楚渊被逗笑了,方才的愤懑一扫而空,但看着男孩儿惊慌失措的表情,又莫名有点愧疚,觉得自己好像吓到了孩子,看把人吓得,连话都不会说了。他不由分说地把水塞进男孩儿手里,食指左右摇了摇,制止住那人想要还回来的动作:“嘘,别说话,也别再还给我,小朋友,你们老师教没教过要尊老爱幼?”“教过,可是……”“那不就好了,”楚渊脸上浮现一抹戏谑的笑,这使他看起来容易亲近许多,“你可不能打击我做好事的积极性啊。”“……”那孩子瞪着眼睛琢磨了一会儿,从口袋里掏出了五块钱——刚好是那瓶水的价钱——递给他:“谢谢您。”楚渊:“……”逗小朋友一不小心过头了怎么办在线等?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好吧,叔叔错了,不该这么对你,但是,”他调转话头,收了笑意,“你也不能用钱来取笑我呀。”由于这人严肃起来的样子看起来可信度还十分高,未经世面的小朋友立马就被吓到了,连声说:“不是我……我,我没有,您别,别……”“我不生气,”楚渊把他的手推了回去,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那这样吧,这次呢,算你欠我一个人情,如果下次再能见面的话,说不定我还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你就可以还给我了,怎么样?”男孩儿倔强得不肯退让:“可又不一定什么时候有下一次……”“总会有的,”他余光瞥见自己等的人来了,三言两语结束了这段纠结的状况,“小朋友,相信我。”那天送完朋友,鬼使神差的,想起男孩儿被晒得通红的脸,楚渊又开车绕了回去,可惜等他过去的时候,路边已经没了男孩儿的身影。楚渊打着方向盘来回走了一趟,停在原先的位置,心里颇有些遗憾——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呢。他那时也没想到,后来还能再遇见对方。楚氏集团总部所有人员今天都很是开心,原因无他,那位总是喜欢翘班半路突击检查的笑面虎董事长今天难得心情好了一回,面对公司的员工,脸上不再是那种看着就让人心惊胆战的、程式化的假笑,而是如沐春风般、真实的微笑,从早上准点进公司开始,就没停过。他甚至还大发慈悲地给已经连续加班半个月的员工们提前了下班时间,整整一个小时,足可见今天心情好的程度。让人都觉得这是吃错药了。被腹诽“吃错药了”的人此刻倒没空对公司员工这种随意议论自己的行为做出什么反应,他一心只记得一件事。让他高兴了一整天的事。楚渊把车停在昨天去的那家超市停车场内,他记得那个孩子就是在这里工作。——他现在知道人家的名字叫徐漾了。想起昨天那个短短的谈话,男孩儿所表现的腼腆和尽可能的友好,楚渊脸上再次浮现与平时完全不同的温和笑意。五点多,超市里的人不算多,他握着从昨天到现在都没有响过的手机,信步走上电梯。一整天都在期待的即将到来的“约会”令他神思不属,匆匆忙忙地宣布下班就立刻赶了过来,这在他二十多年的生活中是从未有过的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