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亲儿,我能不着急?你倒是好,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也不慌不乱,石头都比你的心热些,他要是有个好歹你也别想有什么好日子过。”妇人一把推开乔鹤枝,扑着进了屋。这当儿屋里敞着的雕花木床上躺了个男子,体型还算高大,但多是读书人的清隽气,面容和唇色发白,瞧着不容乐观。妇人扑倒在床边几乎要哭昏了过去:“时节不好作何还要去那偏远山旮旯里去,这是以前还没有待够吗!我的儿啊,眼瞧着现在日子好过些了,往后还有大好前程,你可别那么心狠撇下娘。”“你们说主君好端端的怎么就回村里去了,一个二个只晓得领了家里的银子用,却是连个人都瞧不好,今天交待清楚都把你们拖去打了板子发卖了出去!”下人瑟缩作一团,欲要答话又为难的看了一眼乔鹤枝。“我问你们话看他做什么!”下人这才唯唯诺诺道:“主君……主君是回芳咀村看表姑娘了,不让我们跟着。”乔鹤枝眸子沉了沉,未做言语只替方俞掖了掖被角,妇人却一把薅开了他的手:“在这里装什么样子!连自己夫君都看不好,俞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就得守寡,都是你,若让俞儿的表妹早日进了门会惹出这些事情来?”乔鹤枝攥紧了袖角:“婆婆,成婚三月方可纳入妾室,我与夫君成婚尚不足一月,这叫我如何应允。”“你一个商户人家出身倒是很会守高门显户的规矩,知道的你娘家是行商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官家公子哥儿,做些派头给谁看。”乔鹤枝垂着眸子,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个错,自知在生死未卜的方俞床前争辩不妥,他合上了嘴。眼下却也并不是该忧心这些的时候,还不知方俞会不会有个好歹,若是人没了……他想都不敢想……“大夫来了!”好在下人的一声通报下缓解了屋里的气氛,乔鹤枝含着泪光站起身,一众人给大夫让出了个位置,各怀心思的等待着大夫看诊。…………方俞觉得周围很吵,他熬夜完成了博士论文,睡下的时候三四点了,已经是疲乏至极。他想大抵是做了梦,否则卧室怎么会有尖酸刻薄的争吵声,过了一会儿,好不易声音是止住了,后脑勺却又突然像是有针扎进了皮肉一样疼。纵使睡意正浓,他还是在痛楚下睁开了眼,恍然间一屋子穿着长衫袄子的男女,一时间竟然不知是醒着还是在梦里。直到一个半老徐娘扑到了床边上,无比真实的嚎了一声:“我的儿!”“夫君,可有感觉身子有哪里不妥?”方俞皱眉看了一眼匐在身前的妇人,又瞧了一眼妇人身后个子并不多高的男子,乌发清眸,是很有气质且养的极好的美少年。可再赏心悦目他也没心思多留意人的面貌,那一声儿和夫君已经炸的他脑子直发昏。他总觉着这番场景十分熟悉,很是像他从小侄女那儿没收的一本科举题材文的内容。和历四年,平阳帝宣召,大兴农牧,抑行商贾……商户不得着丝绸置买田地,不得乘坐华丽车马入市,商户之子更不得科举入仕……士农工商下,读书人和农人地位升高,商人地位再一次骤降。商户为巩固社会地位,遍寻穷苦读书人结亲,两方各谋利益,民间此般现象逐渐泛滥。方俞在床上休养了三日,这才弄明白自己是真穿进了书里,而且赶上了穷苦书生和富商之家通姻的大流,不幸成为其中的一员。当时小侄女看这本文看的起劲,并且还告诉他书里有个反派的名字跟他一模一样,他就顺眼瞧了瞧,发现这本书虽然讲了科举,但设定却很奇怪,竟然有男人女人小哥儿三种性别,当时他觉得小孩子看了不好,于是就把书没收到了自己那儿。没想到现在竟然真成了书里那个反派阵营中重要的炮灰配角方俞。书中,方俞拿着夫郎的嫁妆置办家产,纳妾买通房,还自视甚高瞧不上商户,高中做官后休了原配,转身就迎娶了贵女做妻,而小夫郎家业破败,最后落得个郁郁而终。方俞却还在京城蹦跶沉浮了十几年之久,和反派蛇鼠一窝鱼肉百姓,草菅人命……当然,这还是后话。现在和他同名同姓的方俞只是个连京都都不曾去过,心里还挂念着青梅竹马的秀才郎。书中方俞是穷苦农人出身,父亲早逝,寡母靠在大户人家洗衣做饭将人养大供读,孤儿寡母日子过得辛苦,书生倒也争气,十四岁便中得了秀才。方俞少年才学,样貌上乘,家世清白又单薄,很快就被城里的商户人家盯上,前来送礼说亲之人不计其数,方母千挑万选看中了城里的商户乔家,今年十月大办了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