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惦着孟宴宁手里小金球,可不敢再拂他的意。若真叫孟宴宁不高兴了,父亲怎么办呐?
孟宴宁观察她的表情,好像十分喜欢他方才举动,眼底稍有愉悦,但还是转身,云淡风轻道,“你身骨向来羸弱。怎好与二哥相提并论?”
继而又将幽沉的视线,转到刚从外归来的林无霜身上。
林无霜深居简出,连做好的女红,都只差女婢去卖。今日却是因云冉在外,不得已和周冬晴到布庄机坊料理生意。
让孟宴宁奇怪的是,什么事情,必须林无霜出面?周冬晴堪称周从之二把手,对布庄的营运,比宅里女人们熟稔。偏这样的人物,在周从之“死”后,对周家两位奶奶,忠心耿耿。
林无霜亦在打量孟宴宁,继而对他万福:“二爷今日,怎么和冉妹妹一起回来?”
她如长了尸斑的死物,突然能说话般。甫一开口,老气横秋。
云冉没想到她今日根本没回家,忙将她收到周从之来信又扑了个空,幸得孟宴宁所救之事,一五一十说了。
复又飞孟宴宁一眼,甜笑着补充:“还得是二哥哥,他若不来,跟着我那些护院家丁,今日都得因我遭罪。”
林无霜却仿佛突然心神不定,“竟然如此,二爷辛劳,要不要到寒舍坐坐?妹妹不知规矩,二爷盛情,我们也当知恩图报。”
孟宴宁语气甚淡,仿佛对云冉的夸赞并不在意,“宅中有大夫,仆人也已备药汤,今日不便叨扰。”
他无意,林无霜便没挽留。
送孟宴宁上马车,她方瞥了眼周冬晴,周冬晴半折腰身,只道有事退下,默默进了宅院。林无霜又才盯着云冉,“妹妹,从之果然不在渔村?”
她像是懊恼自己为何现在才回,可得到云冉的肯定,她却又死死盯着孟宴宁远去的方向:“妹妹,先前以同你分辨道理,你怎的还同你二哥如此亲近?”
她总是疑神疑鬼,云冉烦恼道:“路上偶然遇到而已。若非他,我现在可能被那群居心叵测的海寇捉走了。”
“糊涂!那么多家丁都打不过那群贼子,缘何他一人就让人全撤退了?”
林无霜面带忧色,好像遇到什么事一般,总是用这种行将就木般的想法禁锢云冉。
云冉突然便觉得她有点魔怔,“或许,二哥哥功夫好。”
可细细思量,又觉说不出的古怪悚然。孟宴宁赶到渔村的时机,的确凑巧。也是因他,她才没有即刻到渔村找人。她本该对孟宴宁心怀感激的,可林无霜三言两语,又搅得她心烦意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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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氏马车极宽极广,大得让孟宴宁错觉,人少了一个,空气便似冷透。
车内炭火仍燃,熏香袅袅。他借着微芒,清理胳膊处细小的伤患。
若非追踪,也不必摸黑爬山,弄得周身狼狈。她现在,还是距离他太远了些。
孟宴宁长睫又微微垂下,心管微微抽搐,收紧的手掌,也崩出些淡淡血渍。
“二爷,可要回府?”车夫的声音。
他便微阖眼帘,因疼痛而指节震颤,声音都喑哑起来:“不。去云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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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家迤逦的灯彩,因孟宴宁突然的到访,渐次亮起。老祖母不喜云鼎峰家的热闹繁盛,常年独居云昶家宅,此刻早已歇下。
阿娘听闻儿归来,一面安排仆婢到小厨房备膳食姜汤,一面匆匆梳妆披衫,从回廊处迎出。
孟宴宁竟也不进屋,只一袭单薄交领长衫,背手立在堂屋前,抬头看着天上零星暗淡的星子。长长的影子投在阶前,清寒孤孑。
“诶哟宁哥儿,”阿娘愁的心肝儿肉颤,“天头这般冷,你怎么不先进去暖一暖?”
她从前疏于对他的教养,这个孩子,好像也逐渐习惯了,完全不知道,如何去善待自己。
“惦着阿娘,便在此恭候。”孟宴宁对她行礼,抬眸时,眉毛睫毛上冻了一层冰晶。
阿娘正想让他别顾忌些虚的,他却似不耐烦:“娘,今日冉妹妹突然收到一封自称是妹夫的来信,不顾一切去找人,差点落入贼人之手妹妹如今伤心过度,浑噩魔怔,让她改嫁之事,娘考虑得如何了?”
第十三章
大半夜过来,甫一开口,问的竟是这件算不得紧要的事。
阿娘觉得他有点古怪,继而想到他说,云冉收到周从之来信,差点酿成大祸,便又叹道:“好个苦命的孩子!快别说你妹妹,你也进屋歇会,娘差人给你熬了姜汤。瞧你,浑身上下都透湿,待会不换身干净衣衫,不喝了那碗姜汤,无论如何不能走。”
她这架势,想来是不愿快促答他。孟宴宁面露不悦,却还是如她所愿进屋。
“阿娘有心。”他坐在太师椅一侧,神色淡淡,似乎不太习惯管她对他的关心和热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