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青只觉得自己赔了夫人又折兵,命都要搭进去了。“是我不好,吓到你了。”沈冰台又看着陆雪青重复了一遍。他甚少道歉,以至于这样的道歉根本听不出什么歉意来。“不该说这样的话。”不过态度还算郑重。陆雪青还是心有余悸,他难以确定沈冰台到底是什么心思,受制于人,暂且乖巧老实的靠在沈冰台怀里,装作柔弱可欺的样子。沈冰台神色微怔,看着怀里娇柔的美人心头一紧。他确实是有些后悔试探陆雪青。沈家是此地的世家大族,甚至掌握着大半个朝廷。沈家子弟一部分经商,一部分收地租,还有一小部分入仕。土地,财富,权力都收入囊中。而徐家,不过是小家族,和沈家根本无法相提并论。至于徐夫人,出了五服的姑母,算不得什么。那一日在灵堂初见陆雪青,他心头一悸,便注意到了。只是是由心思不正的徐夫人介绍,他心中难免多了些许防备。徐夫人一直想同沈家搞好关系,最好更亲更近一层。派出一位美人引诱他也无不可能。不过后来这位美人的勾引举动实在是笨拙,明显的让人一眼看穿,偏偏又撩动他心弦,今日才想着试一试。没想到全是美人自作主张,投怀送抱。“你今日好好休息……”沈冰台本来想说什么,又顾及着什么没有全部说出口。陆雪青白着一张脸,轻轻的点了点头。他感觉到沈冰台的手缓缓地抚摸着他的后背,可是现在他已经不知道这到底是安慰还是暗示。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这样抱了一会儿,沈冰台低头亲吻了一下陆雪青的额头,准备离开。陆雪青穿好鞋袜送他出去,出去前又四处张望着,确认没有人才让沈冰台离开。关上房门之后,陆雪青几乎软倒在床上。怪不得是大家族的掌事人,所思所虑确实极多。陆雪青自知鲁莽,可是如今已经由不得他。不知道现在抽身,还来不来得及。屋子里静悄悄的,陆雪青的心里凉滋滋的。在房间里守了一会儿,快到午饭的时候,流香端着食盒快步走了进来,脸上充满了意味深长的兴奋。“少爷,今日可着实有趣!”流香一脸“发生了有趣的大事快来问我”的表情,甚至等不到陆雪青问,就先开始介绍起来。“今日徐夫人送灵出门的时候嚎啕大哭装慈母,二公子徐澄送葬的时候晕倒在路边,被扶到临时的休憩点诊脉。”陆雪青听到这里才抬起头来,他约莫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那二公子啊——竟然是位梦兰君!”流香还故意拉长音,着重强调了后边半句。“是当场被诊出来的,想瞒都瞒不住。”“徐夫人一直大门口守着,听到小厮来报,直接晕了过去,听说院子里哭天抢地的……”旁的事情陆雪青没有仔细再听,只觉得徐夫人和徐澄……还挺……罪有应得的,属实是报应来了。徐夫人就这么两个儿子,一个喝花酒坠河,一个是梦兰君,都无法继承家业,她年纪大了也生不出儿子,只能从庶子里挑。她这个人向来看中嫡庶,让她往后指望庶子过活,对她来说可是最难受的。至于徐澄,他最讨厌的就是梦兰君,整日里以真正的男人为傲,看不起梦兰君。如今他自己就是梦兰君,也要被嫁出去。陆雪青一点都不可怜她们母子。“是我不好,还让少爷饿着肚子等我说话。”流香说的差不多了,才想起来食盒还没放下。她连忙把食盒里的饭菜端出来摆到小桌子上。
陆雪青一眼就看出来今日的饭菜与往日不同。往日送过来的饭菜都凉了,而且食材也一般,炒的火候也不行,炖的时辰也不对。今日的山笋炒牛肉,一掀开食盒盖子就能闻到山笋的清香,定然是新鲜送过来立刻就炒的。其余几样菜也都非常新鲜,火候也好,色香味俱佳。“这是……”陆雪青心中已经有了猜测。“是沈族长身边的人送过来的。”流香回答道,“上次还派人送了药酒和鲜果来,可见定然是个好人。”流香什么都不知道,还天真的以为沈冰台是个好人。殊不知天下哪里有平白无故的好。你家主子差点被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赔了夫人又折兵。陆雪青突然想起来,以徐夫人的性格……怕是会千方百计的把徐澄嫁给沈冰台。若是等徐澄嫁给沈冰台,那他今后的日子……他绝不能束手就擒。徐家夜宴。徐家大公子的葬礼已经完全结束,除开徐家大爷和徐夫人之外,毕竟不是死了自家的孩子,旁人是不会心疼的。按照旧例,新丧半月之后是要宴请亲朋好友,表示主家对亲朋好友过来帮忙的感谢。陆雪青是插不上宴会的手的,徐夫人就算是病着也绝对不会让他插手徐家的事情。徐夫人确实病了,一是因为白发人送黑发人,二是为了徐澄愁的。如今徐澄是指望不上了,徐夫人便想着为徐澄挑一门好亲事。梦兰君就同女子一般,必须出嫁,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力。徐澄本就骄纵,瞧不起委身人下的梦兰君,让他委身人下恐怕比杀了他还要难受。这几日已经闹了无数次,院子里鸡飞狗跳的,听说徐夫人晕过去了好几次。以至于都没什么时间来教陆雪青规矩,让他轻松了几日。今日的晚宴,其实是徐澄的相亲宴会。徐夫人自然是要为自己的儿子和家族的未来考虑,请过来的都是世家大族的青年才俊。若不是陆雪青逃不出徐夫人的魔爪,他都想为自己寻一位如意郎君了。毕竟身为梦兰君,在如今的世道只能依附于男子。真真是可笑,明明也是男子,只是因为有了女子的一点特质,摆在女子的位置上,也就变成了同女子一样的地位。甚至上一瞬间还是男子,下一瞬间被诊出梦兰君来,就不是男子。不过陆雪青估计着,徐夫人还是最满意沈冰台。这不还是把沈冰台安排在主桌,一边是徐家族长和徐夫人,一边是徐澄作陪。不过陆雪青毕竟是徐亭的正妻,自然也是坐在主桌的,是在不起眼的角落里。主桌上已经开始闲聊,陆雪青不太想过去,便站在花园角落的合欢树下遥遥望着,藏在树影里,等不得不出去再动身。他就如同这棵合欢树,在角落里默默生存着,是整个家族最边缘的。这里也不是他的家。他的家在城东,一处相比徐家来说甚是简单的院子,又爱他的父亲和母亲。不管家里钱多不多,总归是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