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震怒,换下林坤,改派刘俞出任镇北将军,刘俞率大军奋力抵抗。三月后,北狄内乱,负责援助豫州的陵昌太守王简之命其侄王珩带兵偷袭驻扎亥水的西狄侧翼部队,致使侧翼防线崩溃。刘俞亦趁机率兵,于亥水一步步击退呼延措军,与宗绍周旋的北狄军见大势已去,无奈撤退,晋军大胜。消息传回朝廷,皇帝朝臣俱大喜过望,现在正拟旨封赏。乡里人消息不畅,隔了七八日,才从来城里做买卖的商贾口中,得知晋军大胜的消息,不禁喜上眉梢。打仗的这一年里,郡县官府趁机征加赋税,无数百姓被繁重赋税压得苟延残喘,战争制造大量流民,有的饿死在街道上,无人收尸,腐烂臭气久久不散,有的落草为寇,烧杀抢劫,危害地方,百姓日子非常难过。“终于打完了,终于熬出头了。”一人道。“还有得熬。”另一人叹道,“这仗啊,是打不完的。”“是啊。”众人眉梢的喜瞬间下去。说着,几人也快走到,拐弯,都倒吸一口凉气。只见往日只有十几名门兵驻守的城门,现在出现百余身披黑甲,满面肃杀,骑着高头大马的甲士。村人被气势所摄,都面露惊慌,不敢靠近。过了会,城门大开,几辆马车出现在大家的视野里,百余名甲士牵马跑动,将马车簇拥到中间。街角村人面前,浩浩荡荡的甲士走过。一排。又一排。咦?怎么停了?发生了什么?“公主——”楠木马车的布幔拉起,绿绮微微后靠,露出不远处驻足的少年,“那不是平乐馆的将军么?”公主在陶阳郡停留的一年里,最常去的地方,就是平乐坊,是以绿绮很熟悉他,即使他现在的模样跟在舞筵时有些差别,也立刻认出来了。百姓们骤然看到城门围了那么多甲士,大多是畏惧的,剩下一些胆大的,都满脸好奇,小声跟周围人议论,只有他安安静静地看着。蓦然,绿绮想起了深冬时节,与漫天飞雪对应的静谧,她觉得他整个人,如同深冬飞雪一般,静谧得让人悲伤。对视了一瞬,绿绮看到他沉静的脸上渐渐浮出一丝期待。他在期待什么?绿绮身侧,翘着腿百无聊赖的人,听到她的话,好奇往外看,见一个穿着半旧襦衣的少年,站在爬满青苔的城角。清晨的白雾浓了些,城角处氤氲一片,少年英挺的脸隐藏在雾气中,看不清表情。好似他一直,在她眼里,都是个模糊的人。他抹上脂粉唱戏,面目模糊,她只看到他扮演的角色,对他这个人,没有再多的了解。这时,薛统领勒紧辔头,到马车前,挡住她们的视线。“公主有什么吩咐?”公主摇头。薛统领大喝一声,着令甲士们继续行进。绿绮没再关注他,松手,准备把布幔放下。她们游历的两年里,这种情况太多了。毕竟公主人美又有趣,对公主有好感再正常不过。然而她手刚松,布幔就被公主往上拉了拉。绿绮不明所以,正要询问,却看到公主突然对着那少年笑了一下。公主的笑容是极好看的,也极有感染力,先皇在的时候,最喜欢把公主抱在膝上,逗她笑,只有这时候,先皇眉间常年笼罩的郁郁才会一扫而空。绿绮转头看着那少年。他呆愣一下,随后红晕瞬间爬上脖颈,羞怯地别开头。公主松开布幔。两人身影消失在少年的视线里。马车在甲士的护卫下驶向远方,渐渐看不见了,少了震天响的马蹄声,城门口安静下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百姓回过神,涌入城中。十一没有动,一直看着马车和甲士化成黑点,消失不见。那是他够不到的人,路的尽头是他达不到的地方。可是……日头渐渐升高,金阳摇漾,打在他身上,照得整个身子都暖了。少年想着,他会一辈子记得这一刻,记得这个笑容。城角的少年汇进人潮,跟所有人一样,思索生计事。车队在官道一路前行,浩浩荡荡的人马围着马车,呈保护的姿态。他们的目的地是大晋最繁华的所在,都城——建康城。坐在马车里的人叫司马妍,是大晋皇帝宣元帝唯一的胞妹——宁昭长公主。现在这个身份显贵的公主殿下十分萎靡地缩在一角,神色惨淡地看着外面。绿绮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走了不过两个时辰,公主就这样了。她提议:“不然再跟薛统领说说?”司马妍懒得再跟他说,摆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