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黄昏。夕阳的余晖洒落在荥阳县城四周,城外十万饥民稀稀拉拉散落四周。有监工拿着柳条驱赶着饥民抓紧伐木造冲车和云梯,城南外二里,架着十余口大锅,冒着滚滚热气,里面煮着不知什么肉类,一群体格魁梧的青壮围大锅直流口水。更多的饥民饿得没有力气,瘫在地上等死。经过一昼夜行军,五百禁卫都是人困马乏,姜云逸双脚的水泡都磨破了好几个,两条腿都僵硬无比。只有李温侯看起来仍旧精气神十足,牵着战马,扛着丈八马槊,走在队伍最前面。“明相,饥民分成许多股,最大的有四股,四大匪首正聚在一起商量明日攻城的事,还招募了三千青壮,以人肉为食。”潜龙卫河南武卫郎急促地汇报敌情。姜云逸望着乌泱泱的饥民,强忍着强烈的倦意,沉声道:“荥阳有几多兵马?可能通知城内前后夹击?”武卫郎声音略微颤抖地道:“明相,荥阳只有七百久疏战阵的县兵。”荥阳乃是洛东屏障,军事重镇,朝廷特设五千兵马以防不测,如今竟只有七百废兵。姜云逸强压下心中怒火,沉声道:“匪首在何处?”武卫郎赶紧指明了城南的方向。姜云逸面沉如水地看向李温侯,又问道:“将军尚能战否?”“怎地不能?”“诛首恶,莫要滥杀无辜。吃过人肉的,也一并杀了。”李温侯刚准备应下,环顾四周,麾下五百禁卫早已人困马乏。他深吸一口气,沉声吩咐道:“尔等随后压阵,驱散乱民即可。”说完,翻身上马,挺着丈八马槊便奔着匪首的方向而去。荥阳城南二里,四位匪首正聚在一起,一边分食一只烤羊,一边商量明日破城后如何划分地盘。忽听手下急促来报,四位匪首当即一惊,赶紧起身查探,只见单枪匹马疾驰而来,远远都能看到是一员悍将。“找死!”“速速召集敢死队,围死他!”“杀死来将者,升将军,赏百金、美女四名!”四位匪首乱哄哄地下达命令,却见来将速度极快,一路直奔此处,所过之处,竟无人胆敢阻拦,当即又惊又怒。待见精心招募的三千敢死队稀稀拉拉地迎上去,顿时稍稍松了一口气。呼哧!丈八马槊一记横扫,登时将拦路的十余人齐肩斩断。战马极为灵活,专往人群薄弱处冲,丈八马槊左右挥舞,瞬间杀死百十敢死队青壮。如此血腥的场面,顿时惊得所有人乱民都麻了爪,未曾聚拢的敢死队青壮见势不妙,当即四散而溃。那悍将稍作冲杀,驱散人群,便继续打马朝着匪首的方向而来。四位匪首睚眦目裂,怒吼道:“给我顶住!”有一名匪首见势不妙,拔腿就往人群中跑。“只诛首恶,跪地不杀!”来将怒吼一声,四周饥民立刻退避着跪下,瑟瑟发抖。噗呲!丈八马槊将一名企图召集亲信的匪首捅了个通透,高高举起,狠狠掼在地上,那匪首已是死得透透的。半刻钟功夫,四名匪首全部被捅死,被殃及的饥民足有二三百人。“只诛首恶,跪地不杀!”少顷,五百禁卫姗姗来迟,好不容易追上自家主将,跟着齐声呐喊。荥阳城下,乌压压跪了一片,更远处的饥民听到动静,四散而逃。大半个时辰后,天色黑透,李温侯牵着马,载着已经双腿麻木的姜云逸进入荥阳城。荥阳县令、县尉、县丞等一众官员仓皇伏地请罪。“下官有罪,请明相责罚。”姜云逸疲惫地摆摆手:“尔等有没有罪,回头再论。立刻征发县内所有官吏帮闲,安排赈济灾民。责令城中大户带家丁参与赈灾,凡是家中存粮过千石的,拿出四成赈灾;过百石的,出三成,立刻就出,运进县仓统一安排。告诉他们,都自觉点,若等本公找到他们头上,就不只是粮食的问题了。”“县尉,带县兵出城清查,但有吃过人肉的,只要三户不同人家超过十人共同作证的,即刻斩首。”“温侯,你去招募三千青壮,必须不曾吃过人肉的,一日三顿干饭,父母子女一日两餐。”县令、县尉对视一眼,皆是面带苦涩地领命而去,这位年轻得过分的明相竟然要下这么狠的手整顿乱民,传出去,怕不是要被无数人戳脊梁骨?连带着县中一众官吏也要跟着背骂名。当然,他们担心的,还不止是骂名的问题。李温侯没有走,而是诧异地道:“现在练兵太晚了吧?”姜云逸无力地道:“陛下已经将精兵都调给姜久烈了,剩下都是不能动的,哪里还有精锐给你去赌?民乱刚平,杀一批罪大恶极的震慑,再抽走青壮,便不容易再生乱了。这三千兵,野战肯定不行,但守城勉强够了。不然你想要那些郡兵县兵?”李温侯一听,好像是这个道理,禁军精锐已经全部调给姜久烈了,洛都只留了三万精锐镇压。至于那些郡兵县兵,确实还不如新兵。“无病,安排个人盯着,你也歇一会儿,有急事叫我。”六月二十日,天尚未亮。躺在榻上的姬无殇听到细微的动静,蓦地睁开眼睛,沉声问道:“可是有东边的消息了。”“陛下,荥阳民乱已平,明相已入荥阳城中。”姬无殇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如释重负。“陛下,明相还令李温侯从乱民中招募三千青壮,说是要编练新军。”姬无殇无所谓地摆摆手:“随他俩折腾吧,朕就不信,他二人还能合伙造反不成?”“陛下时辰尚早,先睡会儿吧。”姬无殇罕见地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从善如流。荥阳民乱的事情在洛都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姜云逸率五百禁卫前往平乱的事情也被不少人知晓。几家欢喜几家愁。愁的自是跟着姜云逸鸡犬升天之人,喜的自然是一些被姜云逸折腾过的人。:()大周神相:不信东风唤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