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前两刀还在公卿们意料之中,姜云逸的第三刀却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也震惊了大部分人。丞相府会同太尉府、御史府共同清查司棣、兖州郡县兵缺额问题,责令兖州、司棣地区各郡县即刻清查郡县兵实际数量并于一月之内上报至太尉府。太尉府将根据实情重新厘定各郡县兵员额,并足额发放饷银。郡县兵糜烂人所共知,如今由荥阳民乱破局,姜云逸连夜奔袭驰援,至少被姜云逸提点过的几位县尉肯定要老老实实。有了他们做参照,司棣兖州其他郡县就算阳奉阴违也不敢太离谱,尤其是东郡尉刚被发配镇北关充作先登死士,寒蝉效应正最强烈之时。打开了司棣和兖州这两个近畿大州的局面,下一步便能对其他郡县下手。这件事引发了洛都极大震动,甚至主要不在于清查缺额本身,而在于其政治意义。这件事实质上是皇帝放松了对地方兵权的一手把控,因为地方兵糜烂是不争的事实,皇帝一个人也实在是管不过来,相府牵头,给太尉让出一点实权也就让了。这是第一大政治意义。第二大政治意义在于,丞相是百官领袖,但不过问兵权,只有皇帝主动问的时候才能说两句。姜云逸的这份奏书开了丞相主动过问兵事的先例。而妙就妙在他拉上了三公一起,监察权给了御史府,具体裁量权给了太尉府,最终裁定权仍归于皇帝。皇帝背书,三公会查,这是史无前例的,代表朝廷最高层对此事没有分歧、高度一致,下面郡县必定要承受巨大的政治压力。还是围三阙一的老套路,各方面压力被姜云逸给拉满了。对于地方郡尉、县尉来说,是如实上报求个既往不咎,还是冒着被罢官、追缴空饷的风险阳奉阴违?大部分人肯定选择避其锋芒,然后重新喝合法的兵血。姜云逸的主要目的本来也不是整顿地方兵制,而是削减朝廷开支。四五月洛都朝廷大规模裁汰冗员,七月启动地方军队集中清理空饷,下一步就该动地方文官了吧?这三件事做完,不仅能大幅减轻朝廷财政负担,还能提高行政效率。如果只是一刀,权贵们及地方上铁定要全力反抗的。但这似相干又不相干的三记连环刀下来,权贵们就患得患失了,是保大放小?还是寸步不让?权贵们悲哀地发现,就姜云逸这战斗力,不给他咬一口是决计不可能撒口的。尤其是四公三侯已经被姜云逸初步分化了,如今又被姜云逸裹挟着三公联合清查郡县兵缺额,强化了二府实权,反抗起来肯定更加底气不足。日上三竿,钱长安风尘仆仆赶至相府。钱长安在相府骨干中最是低调,甚少往明相身前凑,但明相鼓捣的产业却都是他在打理,没有出现什么明显疏漏。“属下钱长安见过明相!”姜云逸抬起头,挥挥手:“坐,喝口茶再说话。”待得钱长安坐下喘匀了,才吩咐道:“朝廷马上成立大周帝国投资总公司,由相府代管,你来担任投资总公司总经理,秩俸暂定四百石。”钱长安愕然当场,这就四百石了?虽说这个什么投资公司好像还是商人的样子,但至少也是朝廷官商吧?姜云逸稍作停顿,便继续吩咐道:“尽速启动洛都轻工业基地建设,先前零星的产业会划一部分过去,但主要还是开新产业。轻工业基地交通便利是第一要素。”说着,姜云逸将钱长安唤至近前,对着一叠麻纸细细分说了一个多时辰,便打发其去办了。刚刚过午,荆无病送来消息:“明相,公侯们又约您议政殿会面。”姜云逸只是微微颔首,并未有太多反应。荆无病眼皮抖了抖,又补充道:“公侯们还放话说,此次若是谈不拢,绝不善罢甘休。”姜云逸轻呵一声:“本公只是封死了他们所有冠冕堂皇反抗的理由,但要落到实处,着实不易。土地是他们的命根子,既关乎长远,又关乎眼前切身利益,反应激烈些也在情理之中。”荆无病不无担忧地道:“明相,哀帝整顿田政二十年,也只是初见成效。仰赖土地生存者众多,公侯们也不能仅凭个人喜好就轻易妥协。”姜云逸仍旧从容地道:“自古以来田政便是天下第一要务,老百姓有饭吃才不会造反。还耕于农是大周未来二十年的既定国策,本公一定会把土地从权贵们手中剥离出来,交给真正种地的人去种。其他人,本公当然会给他们安排新的出路。”午后,议政殿。四公三侯再次约谈姜云逸。“竖子,我等对你百般忍让,因何一而再再而三地霸凌我等世家?我等世家到底哪里得罪你了?”暴脾气的河内侯王元方见到姜云逸进来,立刻先声夺人。却听姜云逸老神在在地道:“这肉长在该长的地方才是好肉,长在不该长的地方,便只是赘肉。诸位既然自己下不了决心,本公便帮忙把赘肉割掉,如此诸位也能跑得快些,不至被历史的车轮碾碎不是?本公是真心希望诸位能尽快适应新形势的。”心宽体胖的卫国公卫忠先闻言登时脸一黑,感觉有被冒犯到。但也只有赵广义一人明白姜云逸最后一句是什么意思。河东侯薛定贵立刻接茬道:“原本你要清理滩田,我等捏着鼻子认了。但兖州恁大的好田,你一句话便要鲸吞数十万亩,没有这样的道理!”姜云逸也不正面回答,反而笑着看向卫国公,问道:“卫公,隐田、不经官府公正私自过户之田亩,朝廷是怎么定的来着?”卫忠先脸色更黑了几分,薛定贵也当即语塞。按规定,这种田自是要没收充公的,只是从来没真正实施过罢了。:()大周神相:不信东风唤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