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年微微一笑,说:“您错夸她了,我家闺女啊,还不曾许配人家。”堂上用饭的诸多客人,闻听此言,不觉各自动了心思。家中有未婚配男子的,心里自然活络起来。那些未婚配的青年郎君,更是心中一热。他们盯着宋桃儿可有时日了,只是一向听说她有个相好,且就要成婚,所以不敢造次。即便之前王大海与罗双双那丑事在逸阳镇闹的人尽皆知,王宋两家的亲事也未必就黄了。如今听宋大年亲口说出,众人不禁摩拳擦掌,心里皆盘算着回去就请媒人去宋家提亲。当下,众人看着在铺中忙碌的宋桃儿那袅娜身姿,不由眼热不已。宋桃儿也听见了父亲的言语,她面上微热,故作不知。她心中清楚父亲为何要当众说出来,无非还是想要多多的人家上门提亲,替她选个好夫家。只是她现下,实在没这个心思。日头渐渐高升,已至晌午时分,镇上分外热闹起来,来铺中吃饭的客人亦纷至沓来,乱如开水锅。正当这忙碌之际,宋桃儿忽听外头街上一阵急促马蹄声响,又是一阵嚷乱,仿佛许多摊子一起打翻的响动,其中夹杂着妇人孩子的惊叫声。她不由眉宇微皱,暗道:什么人这等无礼,闹事之上竟然纵马疾驰,丝毫不管旁人死活的。想着,那马蹄声越发近了,竟在自家铺子前停了下来。坐在门首的客人只见一俊美青年骑着一匹青骢骏马直至门前,他翻身下马,大步迈进门槛,扬声便道:“桃儿!”众人皆目瞪口呆,但看这青年头束金带,身穿锦袍,面红纯白,一双眼睛宛如桃花含水,风流至极,活脱脱就是潘安在世。他踏进门来,就如一道光华,照的一室人自惭形秽。宋桃儿眼见此人,不见面色煞白,竟后退了一步,将唇紧抿,一字不发。这青年一眼望见了她,一步步走上前去,莞尔道:“桃儿,我回来了,你可欢喜?”话音温润,甚是悦耳。桃儿不想见你此人,便是靖国公府二房的少爷,宋桃儿上一世的夫君,郑廷棘!众人眼看着一个富贵俊俏的公子哥突然跑来,进门就与宋桃儿热络,话里透着格外的亲热暧昧,便寻思着两人关系必定非比寻常,方才热乎的心思顿时冷了一大截子。这小姑娘既有这等好儿郎看中,哪还有他们这些平头百姓的事体?甚而还有人在心中埋怨起宋大年:闺女既有人相中,何必再说那等话出来,惹人乱想!难不成想仗着女儿姿色,多挑几户人家?宋桃儿只觉得心跳如鼓,脑中一片昏乱,她不明白郑廷棘为何会突然现身于自家铺子,还这般亲昵的同自己说话。望着郑廷棘那双晶璨如星的眼眸,宋桃儿心中涌起的却是上一世这个男人加诸在自己身上的无边苦难。她只觉双腿酥软,在他面前竟是立也立不住,扭头就往厨房跑去。郑廷棘微微一怔,登时就想跟上前去,却被宋大年拦住了。宋大年看着郑廷棘,心中甚感莫名,这位公子爷往年也曾见过一面,那素来是眼高于顶,不把他们放在眼中的。甚而,因着桃儿的出身,他自觉蒙羞,年小时候还曾欺负过桃儿。打从老国公爷过世,他们再未登过国公府的大门,郑廷棘和自家闺女也有几年不曾见面了,怎么如今忽然跑来亲热?这位少爷,该不是脑壳烧坏了罢!郑廷棘眼看着宋桃儿跑了,正想追上去,便被宋大年拦了下来,心中便有几分不耐烦,只是思及他是宋桃儿的父亲,还是拱了拱手:“宋家老丈,久违了。”宋大年看他这幅漫不经心的样子,一双眼睛只朝厨房瞟,心中不觉来了几分气:我还在这儿立着,你就打我闺女的主意,真是一点儿没将我放眼里!他淡淡应道:“二少爷今儿怎么贵人脚踏贱地儿?您这三年五载来上一次,当真是令小店蓬荜生辉。”这话便是明晃晃的讥讽了。郑廷棘久在宅门浸淫,如何听不出来?他望着眼前之人,微微一笑:“老丈,我之前是去外公干,这才回京,惦记着桃儿,所以过来看看。毕竟,我们也是定过亲的。”至此时,众食客之中已有人认出来他来,悄悄儿的说了他的出身来历。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禁暗道:原来老宋家的闺女,是被靖国公府定了去的!也不知这里头又出了什么变故,这宋老哥看着好似还不大情愿?罢罢罢,管他有些什么变故,这等权贵人家岂是我等招惹的起的!宋家这闺女,可是沾不得!此事一出,许多人便觉乏味,起身结账离去,余下的只是看热闹的闲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