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远松手在他手臂上拍了一下:“能不能别这么吞吞吐吐的,把话说完整了。”晏暄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直到对上岑远坚持的目光,才嗫嚅道:“二皇子难道就不怕他们所说是真?”“哪个?”岑远最初还没反应过来对方所说的是什么,好半晌才醍醐灌顶地“啊”了一声,又往对方肩上拍打一下。“那不就是一些无稽之谈吗!”岑远道,“要是连你自己都相信,岂不是更加助纣为虐。”“我……”“我什么我啊。”岑远直接出声打断,抬眼看向对方,却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一直都在仰视晏暄。少年人生长速度本就因人而异,只是这会儿,岑远觉得这个姿势着实缺少了些气势,旋即将宽袖一甩,脚尖一点地,直接跳上连廊的栏杆。那时他的轻功还没有达到日后炉火纯青的地步,而且栏杆太细,他刚踩上去就前后晃了好几下,最后抱着柱子才勉强站稳,得以转过身来。“你就说你是去还是不去。”他由上而下地凝视着晏暄,见对方好一会儿没什么表情,便又道:“我认为,无论是煞是邪,是福是优,最后不过都是一个事在人为。哪怕以后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那也必定是冤有头债有主,我找那始作俑者说去便是,哪有道理怪罪于你。”晏暄长睫一颤,宛如振翅的蝶羽,轻飘飘地扫过岑远心头。岑远心里一怔,连带着身体也晃了一下。晏暄掀起眼帘,立刻向他伸出手:“先下来吧。”岑远目光落在对方摊开的手心,转而又挪到对方双眸之中,佯怒道:“说个‘去’有这么难吗。”晏暄道:“先下来吧。”岑远:“……”他心中暗骂这根死木头,见硬的行不通,就干脆改为软的。“真的不和我走?”岑远一手抱住柱子,伸出另一只手去,却刻意错过晏暄的手。他和对方一样摊开掌心,快速眨了两下眼:“你看我刚刚为了你,连手都拍红了。”晏暄:“……”岑远咬着唇,见对方表情有所松动,思忖片刻后又道:“而且今日还是我生辰,你该不会连这个面子都不给我吧。”听见这句,晏暄紧绷的表情才终于彻底崩盘,微微点了点头。岑远感觉自己仿佛听见“咔哒”一声,将对方锁在内心最外层的一道锁扣缓缓开启。他笑了笑,手心手背一转,搭上晏暄的手,那只并不比他大上多少的手立刻包裹住他的五指,热意顿时沿着血管,一路涌向四肢百骸。两柱香后,岑远身后跟着个小尾巴,抵达锦安宫前。交心“母妃!”岑远声音比人先到,那时蒋昭仪正在院里摆弄刚开的几盆绣球花,见怪不怪。她搬起其中一个花盆,头也没回地就问:“刚下学?先生布置功课没有?”“没有!”岑远嘿嘿笑道,“我还带了人来!”“谁啊?”这倒是有些闻所未闻,蒋昭仪连忙摆下花盆,回身看去,这才发现自家亲儿子身后还跟着个人,看样貌倒是眼熟。每年宫里的筵席都数不胜数,但唯有新年筵席允许百官携带嫡系家眷出席。按照晏暄的长相,即便把他丢进长安城中灯市的人山人海里,也能让人一眼就注意到他,更遑论在这筵席之中,他跟着晏太尉坐在百官之首的位置了。“这是晏大人家的小公子吧?”蒋昭仪很快回忆起来。晏暄行礼道:“见过蒋昭仪。”“在我这里不用这么客气。”蒋昭仪从袖中拿出帕子,蹲下身去给晏暄擦了擦鬓角的细汗,转而看向岑远:“我倒是不知你们俩是什么时候关系这般好了。”岑远正趴在石桌上挑果篮里的水果,闻言便道:“就当是从今日起好啦。父皇准他一同在太学堂上课,所以方才下了课我就带他一道来了呗。”晏暄额角还残留有上好布料擦拭过的细微酥痒感,听见岑远这句话后双眼轻轻一眨,旋即往对方的方向瞄了一眼——确定是“带”,而不是软磨硬泡?然而身处人家母妃的寝宫,对方又并无恶意,晏暄也不可能真的如此埋汰什么,于是装作一切都如对方所说的模样,乖巧点了点头。蒋昭仪微微笑了,对岑远毫不留情地道:“你啊,平时倒也没见你和其他皇子或其他人有走得多近,今日这算是开窍了?”“哪儿跟哪儿呀。”岑远道,最终还是挑了个橘子,剥好皮后掰成两半,将其中一半塞进晏暄的手里。他想,不过就是一回“英雄救美”罢了。“好了好了,不和你说了。”蒋昭仪道,“让人家一直站在旁边算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