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别人说他是没有爸爸的野孩子,他以一挑四,把几个高年级小混混打得七零八落,自己也浑身是血,断了胳膊。妈妈哭着带他去医院,医生把他包成了粽子,妈妈隔着绷带帮他呼呼吹气。他那时别扭地别过脸去,觉得妈妈怎么这么孩子气。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看了一眼屏幕,脸上的温情瞬间消失,被嫌恶替代。是白景云,他名义上的母亲。他摁灭了手机,打开车窗,背离夜晚的霓虹,朝黑暗里驶去。阮妤觉得今天一整天像一个巨大的梦幻,让她应接不暇。回到家,手机里有来自脱口秀小伙伴的上百条未读消息,追问她和顾总手牵手离开后的故事。阮妤统一回复:与你无瓜。她给顾南浔发了“晚安”,然后忐忑地躺在床上。对方很快回复,一句简单的“晚安”,告诉她这一切是真实而非虚幻。她把被子蒙过头顶,把她所有的快乐都盖在里面,她怕被子一打开,她的笑声就要逃逸出去,骚扰邻居了。过了五分钟,她忽然坐起来,环视四周。卧槽,请客吃饭一时爽,打扫卫生火葬场!她看着自己房间里充满生活气息(凌乱)的摆设,意识到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说好的后天,为什么突然改成了明天?其实阮妤选在家里是深思熟虑过的。顾南浔是三不五时就上新闻的人,他的身边从没有过女人,唯一的绯闻竟然是跟自己的嫂子。如果他们一起吃饭被认出来,难免有些麻烦。而以她的财力,要请顾南浔在一个私密的地方吃一顿好吃的饭,恐怕比较困难。所以干脆把人邀到家里,做一顿不需要考验厨艺的火锅,而且自己主场,要生扑对方也不至于失了气势。可是还是大意了。伟人说过,打扫干净屋子再请客。半夜一点,她一边拖地一边暗下决心,以后再也不请客了。第二天,阮妤一整天都坐在前台对着门口发呆,计划晚上是涮白菜心还是蒿子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的心也越来越雀跃,两年来,她还从没有如此渴望过下班,哦,上次开放麦差点迟到的时候除外。眼见到了五点,阮妤忽然想起家里没有鱼丸了,吃火锅怎么能没有鱼丸呢?她在备忘录上记了一笔,打算下班去超市买。等她抬起头,发现门口走进来一行人,十分奇特。几个彪形大汉,围着一个身穿白色皮草的女人,像是她的保镖。那个女人身材娇小,虽然保养得宜,但眼角难掩风霜的痕迹,看上去有四五十岁。她衣着华贵,神态却苍白疲倦,甚至有些病态。阮妤站起身,心想这人有些眼熟,不知在哪见过。一行人走到她面前站定,女子脊背挺直,静静站着。一位黑西装的大汉走上前来,对阮妤说:“这是顾夫人。”阮妤恍然大悟,原来是顾夫人,顾南浔的母亲。去年的公司年会上见过一次,那时老顾总还没退休,带着夫人出席年会。不过彼时这位顾夫人神采奕奕,全然不是现在的样子。阮妤微微低头:“顾夫人好,您请进。”白景云抬起浓密的眼睫,看了一眼阮妤,没有动。阮妤保持着“请”的动作,有些尴尬,难道她不是来找顾南浔的?大汉皱了眉头,语气粗重:“快开门!”阮妤这才明白,怪不得在这儿跟她废话,原来是进不了门。这就很有意思了,堂堂顾氏夫人,站在自家“儿子”的公司楼下,却进不了门,那么只有一个原因,顾南浔不想让他进去。她微微一笑,手伸向座机:“没问题,我通知一下顾总。”白景云听见“顾总”两个字,倦怠的眼神忽然凌厉起来,一双柳叶眉紧紧搅在一起。那大汉一把按下阮妤手中的电话,面目凶恶:“你睁开眼睛看清楚,这可是顾夫人!你一个小小的前台,还敢与夫人做对?!”阮妤心中了然,她通知顾南浔,就是和顾夫人做对,这对母子的关系可见一般。她面色淡定,仍旧笑着:“顾夫人请稍候,您大驾光临,顾总理应亲自下来接您。”白景云打量了她一眼,表情充满不屑,似不愿放下身段与一个前台小姐对话。她给大汉使了个眼色,大汉一把抓住阮妤的手腕一拧,阮妤登时疼得眼角泛泪。“开门!”大汉凶神恶煞,眼珠子快要瞪出来了。阮妤知道自己硬抗不过,紧紧咬住唇,目光看向抽屉。那大汉用另一只手一把拽开抽屉,翻找了一阵,拿出一张门卡,刷开了大门,毕恭毕敬请白景云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