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小远抬头看着蒋鸣,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他一直很抗拒去回想这段回忆,但在蒋鸣问他的当下,他不禁在脑海中回忆了一番。
没有,真的没有的。
从事情发生那一刻,直到到今天,真的没有一个人问过他同样的问题。
那天所有赶到现场的老师和同学都团团围着那个受伤的室友,他面容狰狞地嚎叫,他不顾一切地咒骂,他粘稠的血液流在地上犹如黑暗中盛开的殷红花束。
哪怕只是脑中一闪而过的回忆,俞小远还是被那一瞬间的情绪摄取了魂魄。
他好像重新站回了那个人群拥挤的宿舍,他能够清晰地看见当时每一张冷漠的面孔,每一道投向他的责备眼神,他像一个被拷在原地的囚犯,沉默而孤独地站在整个世界的对立面,手足无措地承受了所有不公平的诘问。
面对这句迟来了一年多的询问,俞小远喉头莫名有些梗住。
37独木舟
俞小远诚实地点了点头。
蒋鸣温柔地问他,“伤在哪儿的?”
“后脑,他推我的时候,撞在床柱上了,后来肿了好几天。”
“疼吗?”
“当时疼,还有点想吐,一段时间后就好了。”
蒋鸣在他的后脑摸索,问道,“这里吗?还是这里?”
俞小远拿着他的手,挪到后脑勺左边的地方,那里还能摸出一块小疤,“这儿。”
蒋鸣低下头,以唇代手,轻轻地吻在那块几乎已经平复的疤痕处。
如果说罗峙教会了俞小远什么道理,那就是当你把获得希望这件事寄托在某一个人身上,这就是你面临不幸,陷入更深黑暗的开始。
他也曾一遍一遍告诉自己,这个世界不值得信任,世界上也没有任何人是值得依赖的。
可是这所有对世界的不信任和对人性的质疑,都被蒋鸣一次又一次和煦又柔软的关心轻易地击碎了。
时至此刻,俞小远终于明白,蒋鸣于他而言,不是希望,而是信仰,在信仰面前,思考本身就是无用的。
信仰不需要辩证,只需要虔诚。
“我是不是太脆弱了?”俞小远突然问道,“他们都说苦难应该使人强大,可是我却在苦难中越来越懦弱,这么轻易就被创伤击垮了。”
“没有人天生就应该在苦难中成长,”蒋鸣摸着他柔软的脑袋告诉他,“你生来只是为了做一个普通的你自己。”
俞小远靠在蒋鸣怀中,脸侧紧贴着他的胸膛,缓缓闭起双眼。
在他至今短暂的一生中,被亲人厌弃,被周遭排挤,被世俗所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