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桑田把视线转回来疑惑地望着周天。此时周天终于从云梦嘴里抢下了那串贝壳,他把贝壳往腿上一放,抱着不满地喵喵叫的猫到桌上。“云梦在闹腾,”周天努力若无其事地说,“我有时候甚至担心养久了它会成精。”“好多动物都很聪明的,”桑田不赞同道,云梦刚被抢了贝壳,根本不想看周天一眼,伤心地往桑田身上凑,桑田把猫抱进怀里,“我认识个哥哥,他说过动物都有灵性,不比人要差。”周天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认真又努力地点头,顺便偷偷把贝壳扔到桌边的箱子里,尽量小幅度地从旁边拿了块布把箱子盖上。为了转移桑田的注意力,他还对桑田的包裹点了点下巴:“你带了些什么?”“啊,主要是衣服和干粮,”桑田急忙说,“我听说越国很冷,所以带了很多衣服。”“越国在北方,冬天会很冷。”周天起身将桌边的箱子踢进床底下,“算算日子,你到越国差不多就快冬天了。”“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桑田问。周天摇了摇头:“云梦泽的雾气不是我们普通人能掌控的,我对这里比较熟悉,所以能回得来,却依旧被困着出不去。换个人如果迷失方向,只怕会被困死在雾里面。”普通人,三个字在桑田嘴里打了个轱辘,她若有所思地眨眨眼睛:“那你为什么不提前出去啊,去外湖?”“怎么可能?”周天反倒笑了,“我就住这儿,一个人又不是活不下去。”“不过现在……”两个人都沉默了,周天一个人住在这,其他的都好说,床却只有一张单人床。“你先睡这儿,明天我去把柴房收拾一下。”周天矮身从旁边的箱子里找出一套被褥,“床板有点硬,我帮你多铺两层。”“那你今天晚上呢?”桑田问。周天说:“我睡船上。”江边湖畔的人许多都以船为生,甚至有些渔民会拖家带口地住在船上,一整年都不下来。周天的船并不大,却也足可以当做栖身之所。按照他自己的说法,一年中也有很多漂泊在湖上的日子睡在船上。云梦被留在了桑田身边,夜幕低垂的时候,她怀里抱着猫从窗口向外看。这里离湖岸不远,望出去便是大片波光粼粼的湖水,这天晚上的月光很亮,她甚至能看到周天和他的船。他并没有进去船舱,而是侧靠在船头,手里拿着把小刀在削什么东西。他的确很高,一条长腿垂下来,专注地雕刻着手中的玩意。从桑田的角度,能看到他立体的五官,即使在楚国王都,也很少有人像他这样英挺。似乎察觉到桑田的目光,周天转过头,正撞进了她的眼睛。最开始的一瞬间他似乎有点惊讶,随即笑起来,冲桑田抬了抬手致意。桑田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害羞,抱着猫跑走去睡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桑田睡眼朦胧地醒来,向窗外看看,小船却已经不见了。她带着云梦出去想找周天,却只在门口发现一张字条。周天的字也写得大开大合、潇洒利落:“家里没有吃的了,出去捕鱼,你可以先吃一些自己带的东西垫肚子。”没有吃的了吗?桑田带着云梦回屋,出于礼貌,她不太好翻周天的东西,只是把自己原先放在床上的包裹拿了起来。她将包裹放在桌子上,却没有从中拿吃的,而是将包裹一层层解开。最外面的的确是干粮和衣服,衣服里面却还包着另一个小点的包袱。不同于粗布做成的包裹,里面的包袱外面居然是精细的绸缎。桑田小心翼翼地把它解开,显出里面的东西。有十几个不同样式的封口小瓶,七八个颜色各异的小匣子与几捆不常见名字的药草,旁边则是两盒熏香、一本羊皮纸编成的册子与各种奇形怪状的器物。这些器物有一个有三个把手,另一个则浑圆厚重,还有一个是弯曲的蛇形。它们的数量不多,寻常人一生或许都见不到一件。而如果有楚国的王公贵族在场,则会认出这些都是楚国都城里的巫官才能用到的礼器与法器。楚国的巫师尚且有入门门槛,巫官更是要万里挑一的天资卓著者才能担任。近半数的楚国巫官都是小时便被挑出来,一直在楚都培养长大的。桑田这么年轻,又带了一包袱法器,身份简直不言而喻。至于逃婚……楚国和越国关系不好,除了偶尔的商贾外基本没有往来。桑田一个人去越国,面对陌生人的时候,总得编出一个能令人信服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