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贺凛所言,李家意在以抑武,对所有握兵权的世家皆是不怀好意。李家一时对付不了陆行,转而对付他也并非没有可能。他抿了抿唇,不知是不是他多虑,直觉不止如此。可不管是何缘故,这梁子,都算是结下了。---------翌日,尹忠寻来的婆子住进了西厢,原本是沈时葶的那间屋子。小姑娘抱着一只小小的包袱,面色惊恐万分,她怎么也没想到,陆九霄竟然要回府?更没想到,他竟还要带着她一并走!她扭头看向同样整装待发的弄巧,是……虽是不止她一人,可弄巧是正儿八经的丫鬟,原就是从侯府出来的,她是什么?侯府那样的高门大院,丫鬟婆子无数,她们若是知晓……她的脸皮,还没有厚到能面对如此多异样的目光。弄巧拍了拍小臂上挂着的包袱,似乎一眼看穿她的心思,宽慰笑道:“沈姑娘莫怕,尹护卫吩咐过了,有人问起,便说姑娘是在玺园当差的,同我与阿姐一样。”沈时葶咬着唇,难为情地点了点头,随着弄巧上了后一辆简朴的马车。那厢,廊下。尹忠望着沈时葶纤细的背影,心下暗道,就沈姑娘这身段这皮囊,说是个丫鬟,也着实有些生硬。但同时他也深知,如今的境况,留身后那些尾巴在玺园外,终归不太稳妥。可若回侯府,世子身边是一定要带个懂医的,但又不能光明正大放个郎在身边,沈姑娘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了……而弄巧,纯粹是个幌子。莫名从玺园带一个丫鬟回去,还生得这样打眼,难免让人起疑。多一个弄巧,总显得不那么突兀。陆九霄望着头顶快要落下的艳阳,从红木柱子上直起腰身,“走了。”几人上了马车,车帷一晃,缓缓驶向侯府。---------马车在府外停滞。一入眼,便是门外两座庄严的石狮子,大门漆黑,上端挂着一块烫金牌匾,一个气派的“陆”字赫然现于眼前,处处彰显华贵,原让她惊艳的玺园,都显得平平无奇起来。说实话,沈时葶一个商贾家的小姑娘,面对此处,心下总有些惶惶不安的。一进府,她便低着头,抿着唇。陆九霄早早被袁氏叫了去,她便跟着弄巧一路蜿蜒曲折进了一座宽敞的院子,比之玺园的东厢,足足大上两倍。都说什么品性的主家,便养什么品性的丫鬟。世家大族的教养,在这些丫鬟婆子上体现得淋漓尽致。沈时葶初来乍到,又生得惹眼,难免引起众人好奇,可在弄巧回了她的来历后,便只点点头,便各自做起了里的活计。至多也只在背里小声唏嘘:富贵相,仆人命,真真可惜。弄巧引她去了仆房,侯府每个院子都有专给下人设的房屋,皆是一室二人,一张床,间横放一张小几,剖出两个人的位置来。简陋,却也算得上干净。弄巧道:“这间屋子原是我与阿姐的,姑娘不嫌弃,往后便睡阿姐的位置吧。”闻言,沈时葶连连摇头,“不嫌弃,是我谢你才是。”弄巧羞涩地挠了挠脸颊。说实话,眼前的人长得当真极美,至少她长到如今十的年纪,还从没见过一个女子,能美成这个模样,又柔又媚,像水似的……说话时,那双半月似的眸子直勾勾地望着你,她一个姑娘家都害臊。怪不得世子喜欢呢。弄巧如是想着。抬头望了眼天色,沈时葶忙问道:“后厨在哪个方向?”她该煎药了。弄巧伸指了指。此时,贺家最高的一处亭台上,贺敏正踮着脚尖往侯府的方向看。这座亭台高到她能远远俯瞰陆家的整体面貌,可偏偏松苑的方向叫两排松树遮得严严实实的,她连块砖都瞧不见。贺敏攥着亭台上的雕栏,深深提了口气,“你说,怀洲哥哥将那个姓沈的妓-子带回府了?”说到后头,她的嗓音都忍不住拔高,口吻满是不可置信。他疯了吗?他怎么能将一个妓-子带回府呢?!丫鬟顿了顿,回话道:“姑娘,陆世子给那位沈姑娘赎了身,按理……也不是妓-子了。”“我要你提醒我?”贺敏怒道。正此时,贺敏眼尖地瞧见贺凛于小径上走过。她当即换上一张委屈兮兮的模样,提着薄纱的裙摆,小跑至他面前。“二哥哥。”她拉了拉贺凛的衣袖。贺凛不得不停下步子,眉心一皱,“有事?”“你知不知,怀洲哥哥前阵子给一妓-子赎身,还将她带回侯府了。”她说这话,既是抱怨,也是想从贺凛这头打听些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