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途难免多事,还望主子容属下好生安置一番,主子放心,那妇人胡掌柜派人看着,绝不会丢的。”遇上贺忱的事,陆九霄本就暴躁的性子更失去理智。但尹忠所言不错,确实急不得。他抿紧唇角,神色松动道:“今夜你做个样子,就说锦州酒庄出了事,明日一早便动身。”尹忠颔首应是,他明白,这借口,也就是骗骗侯爷和夫人。正欲转身离开时,听得廊下的几道人声。是秦义买了药归来,正将药材交给沈时葶。尹忠一顿,迟疑问道:“主子,这一趟带着沈姑娘么?”“不带。”陆九霄想也不想便回绝了。这一趟有没有那么安稳,陆九霄心知肚明。国公府那头要他的命,他若是安安分分呆在府上,他们兴许也就老老实实等着他药效发作,五脏衰竭而亡。可若是他离了京都,可就未必了。尹忠自是不会不明白他的顾虑,可比起担忧沈姑娘陪同路上出意外,他更担忧他家主子的安危,身边放上个懂医的,有总比没有强。如此思量,尹忠摸了摸鼻尖,拱退下。一出主屋,他当即拐了个弯,往小厨房去。松苑的小厨房是平日里是闲置的,并无丫鬟婆子在此处做事。眼下,也只有沈时葶守在小灶边,握一只竹扇,扇着那冒着白烟的药罐。一股浓浓的苦药味儿扑面而来。尹忠望着袅袅烟雾的人,脚步一停,眉心皱出一个“川”字,徘徊踱步。他当然清楚,若将主子要前往锦州的事告知沈姑娘,以沈姑娘思乡心切的情绪,定会求着同去。主子是不会听他的,但这美人关,他未必就过得去……可如此一来,他那几棍子的罚,自也逃不得。尹忠仰头望天,深深呼出一口气,心暗道,给陆世子当护卫,真真是劳心伤身……“尹护卫?”沈时葶端着药渣出来,狐疑地看他,“尹护卫,你是要用后厨吗?”尹忠一搭着腰间的剑鞘,一摸了摸脑袋,牙一咬,心一横,道:“沈姑娘,属下有话说。”---------夜里,尹忠刻意弄出了大动静,从前院飞奔至后院,跨步跑至松苑,一副“大事不好”的模样。他踏进主屋,又故意使得门窗大开,朗声道:“主子,锦州酒庄出事了。”陆九霄眉梢一挑,配合地问:“何事?”又是好一番装腔作势,这支戏才算作罢。不几时,沈时葶捧搁着药盏的楠木托盘,推门而进。陆九霄老远闻见药味儿便知她来了,是以头也未抬,捏着那张描玉的宣纸,瞧得认真,盯着那纸上的“忱”字,道:“放下吧。”“噔”一声,药盏是放下了,可那抹投在他腿上的影子并未离去。少顷,男人眉头微蹙,抬头看她,“有事?”沈时葶攥紧心,张了张嘴道:“世子要去锦州,能否带我一同?”闻言,陆九霄眼眸微眯,脱口而出道:“不行,你给我在这好好呆着。”沈时葶前进一步,那影子整个罩在陆九霄身上。小姑娘挣扎道:“我不会给世子添乱的,且、且世子的身子未好全,正是用药的时候,这药总不能断吧?”“你将药方给秦义,我自己会看着办。”“可这药方也是根据病况轻重而调,哪能一直用同一副呢?”静默半响,陆九霄将画纸反压在小几上,仰起下颔看她,“少喝几日会死人吗?”小姑娘一顿,嗓子卡了壳。那肯定是死不了人的……陆九霄好整以暇地翘起腿,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想也没用,少给我添乱。”他端起药盏,拧眉一气喝下,将碗盏推至前,“下去。”眼前的人没动。不仅没动,还得寸进尺地又上前一步。她蓦地蹲在男人腿边,揪住他一小块衣袍,“尹护卫说了,此行不便,若是世子有个不妥,我还能派上用场,世子为何不许我去?”沈时葶这一问,显然将陆九霄给问住了。可不及陆九霄应声,她便自己给出了答案。沈时葶道:“我知世子嫌我添乱,可我不会拖后腿的,我也不晕车,日两夜,我捱得住,若是世子有个头疼脑热,我也能及时救治。”小姑娘一双眸子亮盈盈地看着他,那双拽着他袍子的心,不知何时拽住了他的腕。“即便是到了锦州,我也会好生呆在世子身侧,为您诊治,不到世子痊愈,我断不会擅自离开的。”她肯定地点点头。说到底,她也不过是想家了。陆九霄垂眸看她,发髻上那支海棠簪花步摇随她点头一晃一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