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大人配的药不是普通的药物,迫不得已服用方可,可您仿佛近来一直在用。那药效一旦过去,心疾发作起来更加不可收拾,大人可明白?”谷梁说罢,清见抱歉一笑:“近日有些懈怠了。”尔后他又转而看向须叶,“现下我反而只怕见她醒来。”……“须叶,你松开吧。”约莫是被她戳穿,清见此时有点歉疚,“我方才只是与你玩笑。”须叶遂缓缓把手从他后背移开,让他躺回垫高的软枕上,随后用手巾擦了擦他额上的冷汗。待擦净了,她又将清见拥起来,依旧与他相拥着坐立。搞得这么惨,实在不是清见所愿。“你这一倒倒好,齐祎调动了楼相宫里所有太医来救你,这不是添乱么?”须叶道,“我若是老头,必然趁此机会叫你翻不了身,幸而这边有齐祎威慑,他们不敢拿你怎么样。”清见勉强一笑,“我如今倒的确是个拖累。”“……”须叶说到这蓦的记起一事,问他,“你之前是不是咒了老头?”清见当时正气得无可奈何,与百里竟生道了一句“梁王寿长,我怕你太短命”,隐约记得自己还说要和老头比命长,只不过说完这话差点当场扑街,别的也就都不知道了。“我咒了,怎么了?”须叶道:“老头现在恨你入骨,又不可在楼相对你动手,所以和几个门生商量了一夜回去之后怎么阴你。”“对付我还用商量一夜?”两人正说着,殿外忽而有人叩门通传,片刻之后齐祎的侍婢青河匆匆而来,与清见道:“苏大人,姜大人送来了一样东西给您。”姜泠尤是元良的忠实拥趸,老头现下接回问绝,他定然第一个不肯依从。清见垂着眸子,只见青河手中捏着一页书卷,他略略一看发现是《左氏传》。上次在书舍他曾言楼相史书写不满一页,如今姜泠尤便送了一页史书给他,暗示他一语成谶。“这姜泠尤……”他说着又有些咳嗽,干脆忍了后面的话,稍稍一撑,自榻上起了身。他精神尚差,却并不迟疑地与青河交代道:“劳烦……即刻与我准备一驾去宫外的车辇,我需得到相府一趟。”相府中住着暂代相位的老臣陈献,此人前世是辅佐问绝的人之一,其代表了一大部分沉默的楼相朝臣——过于忠心老楼相王,或是认为辅佐问绝、辅佐元良都一样,只不过问绝弱点更加明显,更好被朝臣拿捏。加之老头的门生一个一个去劝了:现下老楼相王已死、元良被刺身亡,楼相无主,逼不得已也只能选择问绝。若是说服陈献,即可助姜泠尤一臂之力。“你要做什么?”须叶有点后悔劝他考虑翻盘了。清见答她:“我们还能再废他一次。”帷和殿外所得只有一辆鹿车,只能搭乘一人,供平日齐祎出行。故而这车外拢着粉荷绮绣、珠玉流苏,还有铃铛沾风作响,虽齐祎个性不喜奢靡,这车却是专为未出阁的她备下的,自她幼年时便在这儿。踏上鹿车,一路香风相送。清见身着鹊灰里衫、长带锦佩,须叶莫名觉得他此刻更像花魁,可谓风姿卓越。宫门处,她站在小鹿身旁与车上的清见道:“你尚在病中切莫动气,若是他不从就罢了,咱们定然还有别的法子。”说着她给小鹿顺了顺毛,心道你去时要稳一些。“好。”清见微笑着应承了她,虽面色不是太好,坐在那车上亦是气宇不凡、风度翩翩。于是鹿车启程绝尘而去。须叶目送清见远去,便听得身后多了些脚步声,很快,那人开口说话了。“那日在净池,你与我说的话都是真的?”连澈此刻目光熠熠,似有几分看透她的野心。他手里握着马鞭,轻轻在手心里敲了一敲,意味深长地笑了。“哪一句?”须叶不解。那日她可是说过不少话。“你说你这次来还有一个缘故是奉某位雇主的命,从苏清见身上取走‘结玉令’,现下可取到了?”连澈问,“还是说那样长的时间里,你还没来得及出手?”结玉令是苏家祖传宝物,绣花台有人给出重金要她帮忙取走清见身上的结玉令,她答应了。而结玉令此刻就在她袖中。须叶道:“从他身上拿东西,我还从来没有失手的时候。”城东相府。陈献年逾古稀,比起百里竟生的年纪还要年长上一旬,然精神矍铄,与清见对弈起来丝毫不让,棋子颗颗敲定,干脆利落。他若是不被犀疆人杀死,恐怕活到百岁不成问题。“清见,你可记得你年幼时作过的一幅画?”陈献一边落子,一边问他,“当日我在大璋朝拜先帝,偶然见得,问了你在画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