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祎做了楼相王,万事都可解决。即便是有人惦念着拿捏她,也还有苏文中与苏后在侧,计较不亏。只是齐祎与他提了一个要求。“我想见见思齐。”她说。“不行。”清见根本不曾考虑,直接否决了这个要求。他从前常与须叶玩笑说思齐是楼相人质,尔今真正牵涉思齐,却绝不可让步。若真让她与思齐见面,等于陷思齐于危机之中,让她牵扯进两国纷争里;等于告知思齐,她并非清见、须叶亲生,而是被人抛却的孩子;等于给了齐祎接走思齐的默许,让思齐再被他俩抛弃一次,而这也是清见最不情愿的。他道罢,用手巾掩面闷气咳了几声,便要急着离开。齐祎站在他背后,眉间寒意忽起,沉声道:“那你方才所提一切都免谈。梁王、茂王,或是其他皇子,本宫可以随意挑一个喜欢的来协助。”“随便。我也与你陈述完了利害,是否为楼相考虑长远,选择在你。”清见亦冷道。他料定齐祎已然被他说服,只是讨价还价罢了。见齐祎久无后话,清见决意不再停留,然他刚刚向前行了几步,就因心口绞痛而败下阵来。他弓下身子,感觉无论如何用力呼吸也撑不开肺腑,耳边亦很快嗡嗡作响,从心口到后背、手腕到脚踝,浑身经脉皆收紧钝痛非常。尔后,他听见了丸药清脆的声音。他已然跪倒在地,齐祎缓步来到他身侧时,一路摇晃着手里的丹参续回丸。“差点忘了,你的药还在本宫这。”齐祎在他耳边叹道,“多暮被人困在了九木城,本宫遣人去及时接到了他。看你这么痛苦……想来现下急需这个吧?”“……”清见闭上双目,假装听不见,“……我用不着。”双方僵持不下,清见的呼吸愈来愈弱,目光亦随之逐渐涣散开来,然而亦完全没有松口的意思。别国使臣绝不可死,至少不可死在楼相宫中。这个道理齐祎定然懂得。故而清见并不怕她窝藏续回丸。终于,他已开始有些神智不清,望着漫天星辰却恍惚回到了那日的凉水池中,让寒冷包裹了全身。这种感觉实在不常有,虽然如此,听力却没有丧失干净,像是有人隔着池水在与他讲话。“我是她的母亲,只想远远见她一面也不行吗?”齐祎目中盈盈,泫然欲泣,“我只想知道她长成什么样子,听听她说话的声音,摸一摸她的脸颊,为何连这也不行?”清见没有反应。“罢了……罢了。”齐祎拗不过他,最终还是将他扶起,即刻给他喂下了丹参续回丸。尔后因自己的谈判落败垂泪不止。思齐。思齐。她几乎每夜都会梦见她的啼哭,是不是在他国过得不好?她由是恨透了楼相的锦衣玉食,偏着素衣不沾荤腥,来与思齐一同受苦。时日积攒越多,于她的歉疚便越深。她恨极了那日在雪中仓促逃走的自己,没有能力庇佑思齐的自己。可这错误显然已然无法挽回了。“你们一定要好生照顾她。”齐祎最终低泣道,“一定……不要让别人欺负了她……”星月皆无声,夏风卷起她的衣衫,颇见呜咽。清见忽然很想见到须叶。鹿车分别时,他便在想要早些把事情处理完,以至于与陈献对弈时也多有分心,一盘棋子变作弃子。“你在急什么?”陈献问他,“你这局原本能赢的。”那时他差点就脱口而出,赢不赢无所谓,主要是我急着回去见她。见到她然后干嘛呢?清见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像那日在庭中饮酒一样,饮到最后也没做什么,不过就是很愉悦、极度愉悦,愉悦得有点上头。他醒来时,只见多暮在他旁边看书。多暮喜欢看诗经,此时也正捧着一卷看得入神。“看到哪儿了?”清见清了清嗓子,问他。“别吵……”多暮道,“正看到窈窕淑女呢。”说罢他愣愣地把书卷放了下来,才发现清见已然醒了。“大人醒了啊?”他嘿嘿一笑,赶紧不再看了,“大人要吃点什么吗?”清见环顾四周,自己的确身处将军府,却没有见到须叶。他便记起了连澈趁她饮醉让她搬到他屋里住一事,心道这一举真是猥琐至极。不过后来须叶到帷和殿陪了他一宿,想来连澈也没能占到什么便宜。“我不吃了,你去问下须叶吧。”他每每犯病后都会厌食许久,不是太想动筷。不如让多暮找个借口去烦她。多暮没领略到他的深意:“什么?”这人性子很愣,清见不是第一天见识到了,一件事得嘱托他很多次方才会见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