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家伙怎么好像比他自己还要了解这次参辩的人选一样?“对面是谁?”清见打了折扇,悄悄问多暮。多暮挠了挠额头,回忆道:“原定是宋伽罗主辩,临时又改了百里竟生。说是……二人同席。”宋伽罗是梁王座下次席辩客,极有灵气,亦是老头的继任者。不过这人过于痴迷辩议,前世让清见虐回老家苦练三年,归来后却仍是败在他手里,后来干脆加入了茂王党。“那还不简单。”清见心道这下不用等到申时就能搞定,“多暮,你去回茂王一句话,今日不必再遣别人,只消让白豆与我同席。”拿白豆换宋伽罗不亏。“我之前从未参过辩,苏大人当真要我坐次席?”白豆到了之后,规规矩矩坐在清见身边,如是问道。“当真。”清见拿茂王的话答他,“一会儿你不用说话,只消往那儿一坐,就行了。”24白豆虽觉奇怪,大抵觉得这也是个难得的好机会,也没有过多推辞。此刻双方已然坐定,那宋伽罗从一进来开始目光就没有离过清见,盯得他心里毛毛的,不知道对方想干什么。“苏大人这次辩议备得如何?”宋伽罗一旁的百里老头顶着无比阴沉的面色,开口说话了,“想来那日公子元良之事,不会影响今日的辩议吧?”他竟还敢提元良。清见心中甚厌,面上却也只是淡漠一笑:“有人作恶多端,便自有人追魂索命。这个不需要太傅大人操心。”这时候他每道一句话,无论精彩与否都有人隔空叫好,有点莫名其妙。清见的目光自人群之中扫过,果不其然,带头起哄的正是他那帮狐朋狗友,一个个像是吃了假药似的在那边发癫。“吵什么吵!”老头的门生萧业终于按捺不住了,起身与他们道,“再吵便滚出去!”萧业斥罢众人,掸掸衣袖回了竹席去,“真是不知礼仪。”“哎,萧大人了不得啰!”狐朋狗友们即刻与之道,“果真上了次席之后便与从前不同了!还怪我们吵,从前你们没少扰乱过苏二少发挥吧?”清见听完认真想了一下,说实话,影响甚微。他与人辩议时,基本无视了除对方外的周围所有人,有时候连对方也无视,达成了一种超脱的境界。所以萧业他们起哄于他是没什么作用的。“什么叫扰乱他发挥?”萧业听罢也觉大受冤枉,“你们倒是说清楚,究竟是哪一次?”双方即刻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吵。“行了行了!”最终,司辩的丞相长史竹送站了出来,抬起手来强行推隔开双方,“甯兮阁内收九州之书、藏百家之言,若要堵悠悠众口,辩议又有何用?下面抽签轮番阐述新政,还请诸位大人稍安勿躁!”那帮人哪里肯听,仍在后面骂骂咧咧。清见唯恐让他们耽误了时辰,赶紧起身与他们道:“诸位闭嘴让我来。”骂声遂才终于止住。阐述新政,是将草拟的改革方案念上一遍,约莫花上半个时辰。阐述结束后开始答疑策论,质疑对方新政之中的不足,解答对方提出的质疑,这也是整场辩议之中最关键的一节。其间,辩客们所言的每一字、每一句,都要由御史记录下来,再编撰成册呈递给老皇帝。老皇帝审阅之后,会择可用的新政用之。而这变法的种种弊端,在前世已早有过演绎。至于诸桩不宜,清见已然连夜替他们改了九成,可以说这是一个就算三岁小孩上也能赢的局。然而破坏旧制,乃至全国推行起来必然收效甚微,该如何看?”说实话,这问题并没有一针见血地扎在“均输平准”之上。均输平准最大的两个问题是纵容贪腐、抑制商业,至于推行、收效并不成问题,这题实在过于简单,就好像在问幼童“听说你爹妈两个月前和离了,请问你今年几岁”一样。一言出,茂王席下其他四个说客皆已急得擦汗,急的不是没有答案,而是身在首席的清见迟迟不给出答案。“过。”清见沉默数刻,只道了这么一个字。“如此简单之题,为何要过?”“这人就是茂王殿下的首席辩客?”“是战术还是……?”连茂王本人亦操起了手,皱着眉头看向了清见。“既然如此,那老夫便提下一问了。”百里老头轻蔑一笑,接着问道,“提出‘均输平准’的是御史台的属官,日后行‘均输’‘平准’的府衙官吏是否也归属御史台管理?”“这是自然!”不过多久,便有人忍不住回答道,“难道这还用问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