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辩议,也是新政最最关键的一次辩议,这次辩议结束之后,便可准备新政施行了。茂王亲自来一趟也不是不行。不过转念一想,他其实也根本没多大必要来清见这里,适时居首席的一定得是归今。他这么一来想来是还有别的事了。“好。”清见应了一声,“我这便等着他过来。”茂王从前每次来时,都穿得很朴素、很低调,这一次却独不同。这日他不但穿了一身褐色朝服,还戴了青冠子、皮弁,佩着沉重的白玉双绶,显得很是严肃的样子。相较之下,清见倒有些素简。他连忙与茂王拱手:“殿下万安!殿下今日大驾光临是所为何事?”“苏大人不必拘礼。”茂王与他随和一笑,并即刻挥了手吩咐阿栎出去关门,“自你病后,本王忙着新政的事还不曾来过。今日听蔺琮说你身体恢复了不少,特来瞧一瞧,看看你府上有什么缺的没。”蔺琮是茂王指给他的大夫,他的身体状况,茂王是时刻都掌握着的。清见道,“劳殿下挂心。臣下现在是一切周全,什么也不缺。”“啧……苏大人这一病倒变得客气了许多。”茂王深深地蹙起眉,随手从旁抄起一样东西看了看,又因觉得无趣给搁了回去,“怎么,想要退休了?”方才在檐下偷窥的时候,清见的确这么考虑过。他曾想,茂王席下有归今、雍以二人,足以把老头磨到死,若再加上一个宋伽罗,日后登基称帝便更是稳妥至极。这阵容并无缺憾。可是元良的死,老头还没有为之付出代价——元良死于十七岁,死在他怀里,死得太不值了。此事真相只在他与老头之间,也就成了他俩的私仇。“那大抵是臣在家中休得太长久的缘故。”清见即刻道,“近来与人说话说得少些,言语上笨拙了不少,还请殿下见谅。”茂王随即哈哈大笑:“谅什么谅!你这人本王还不知道吗?而且本王今日一是看看你,二是顺带与你捎个好消息:周夷山一案你立了大功,本王此前已经上表父皇,替你请了赏。”全程昏迷也能立大功,朱燕君听了不得气吐血?“周夷山之流,曾借鬼神之事骗得不少百姓家破人亡,此事层层剥开、连根拔起,又撸了不少人下去。”茂王说到此长叹一声,却很是快意,“这话本王原想让阿栎转告,后来想了想,又觉得得亲自来谢你才行。”清见尴尬一笑:“殿下不必客气,臣其实也没帮上什么忙。”如果因为喝错了药差点被自己亲娘给毒死也算帮忙的话。“你又何必谦虚呢!苏大人以身试险,为朝政,为百姓,实在算是呕心沥血!应当褒扬!应当大力褒扬!”清见实在让他说累了,干脆大胆提议道:“殿下不妨有话直说吧?”屋里又没别人,大哥您省省。“也好。”茂王说到这时即刻敛了笑意,掌心朝下握住了一旁的茶盏。他一改憨厚仁义的模样,手腕圆滑,眉宇间阴沉不定,用指节轻轻敲着茶盏道:“说句实话,本王觉得苑归今不大可信。”他不信归今,其实情有可原。要说归今此人,并不是个擅于党争的人。故而他一向选择持中不言,很少透露出对任何一党的偏向,以此来自保。这亦是归今的聪明之处。此次若不是清见重病,他亦绝不会挺身而出、帮茂王党渡劫,而他一旦出面,势必会引起茂王席下其他辩客的不满,立于风口浪尖之上。只可惜仅凭雍以等众,根本无法胜任第二、三次辩议的重任。“殿下请尽可放心。”清见神色淡然而坚定,“苑归今此人虽有些不着调,却是个不可多得的奇才。”茂王疑惑地“哦”了一声,“你就如此肯定?”“自然。”话既至此,清见接着道,“无论殿下有什么计策,都请毋操之过急。至少在末次辩议之前不要有太大动荡,诸如临场换人,或是主动攻击敌党之类。”“怎么说?”清见说这话倒不是为了新政,而是他此刻终于找到一个切入点可以忽悠茂王放过洵立了。他道:“殿下试想洵立一案,若您是琰妃娘娘,会如何做?”现下洵立被茂王党拘着,天降一锅,琰妃必然已急得火烧眉毛。这时候在琰妃那边花点心思,一定比在洵立身上花心思强。也就是说,他不一定要以洵立下毒一事来伤及琰妃,他可以留着洵立,让琰妃来主动出手伤及洵立,然后再借此攻击琰妃。“妙啊!”茂王拢拢衣袖,很是愉悦地告诉他,“与苏大人说话,怎么就是这么畅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