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现下其实紧张得手指有些微汗——若是屈一根本不在意九九,若是梁王也用了九九要挟他,若是他看不懂自己的暗示,若是他自信九九不会有什么事?可这博弈不能输掉,她只要显露出丝毫焦虑与压力,很快就会被屈一察觉。而那时候,就不会只是她来承担这后果,这帮虎视眈眈的人以她攻击清见,再以清见攻击茂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即便是茂王丢卒保车,这事件也难保不会成为新政顺利施行的绊脚石。不过,在漫长的博弈之后,屈一终于还是开口了。“怎么可能?”他一幅铁骨铮铮的模样,与梁王戏谑道,“她怎么可能是不晓,你们这群没搞错吧?”见梁王党大为震怒,他接着道,“这么说吧,不晓那娘们脸上有一道逃走奴的刺青,与人说话都用假声,据我所知,这娘们年龄绝不超过十七。我也查过她的身世,她就是普普通通一个崔丞相的余孽,所以一开始第一个她要我帮她除掉的人是当年崔丞相的政敌,算是给她爹报仇。最后,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的名字叫做崔濛。”濛女的名字使得茂王怔了片刻,他的面色很快阴沉下来,仿佛被人戳中了痛处。但是很快的,这阴沉就变作了狠厉。他搁下正拨弄着的茶勺,“张副史,带人去查一查这个崔濛。若是可以,即刻把她捉拿回来。”“喏。”雍以领了命。此刻濛女已在万里之外,须叶倒不怕她被雍以找到,只是方才茂王眼底盛满的阴狠让她背后一凉。茂王此人,绝不像濛女以为的那般。其实前世被茂王利用的女子不止濛女一人,还有如今的茂王妃、此后的文皇后,这些女子凡是沾染了茂梁之争的没一个有好结局。可清见为何要选茂王,至今须叶也不明白。为什么一定得是茂王呢?“这屈一说的话,你们觉得可信吗?”许久没出过声的百里竟生疑问道,“一个乱贼搅了一出浑水罢了。”“太傅大人终于意识到问题所在了,真是不简单呐。”魏弥七亦是首度发声,阴阳怪气地说道,“今日不知是谁搅了这么一出浑水,浪费二位殿下的时间呢?”“沈玉舍的话,貌似也只是与我们证明了苏大人与孟夫人之间斩不断理还乱的情意,别的,恕下官直言,还真的看不出。”“沈大人还有别的证据吗?若还有就拿出来,若没有,大家就都散了吧。”席中你一言我一语,把沈玉舍吵得脸色发青。看样子是屈一的临时反水,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现在不知道该往哪一步走了。片刻过后,百里又道:“既然这贼子身上还有案子,那便送去用刑吧。”他又要用逼供这一套。虽见到屈一的那一刻起须叶便知,屈一的这条命算是保不住了,他手上冤魂太多,又被梁王拿捏在手,可是她还是想勉强搏一搏。“实在不好意思……太傅大人这屈打成招的作风,让妾身记起一事来,此时不得不多嘴说一说。当日楼相世子元良薨逝,也是太傅大人不问青红皂白拿了两人去抵罪,审了一日就判了斩杀。尔后得知他们二人是为了刺杀苏清见才跟到了楼相。此事不是很有趣么?”此刻清见不在此处,须叶才敢提及元良。然她说到这里,百里的神色却甚是轻蔑:“你一个无知妇人懂得什么?”“苏夫人请继续说。”茂王自须叶的话中听出了猫腻,领头道。须叶起初托人查那二人,啥也没查出来。她记起这两人曾经误杀过目标,又查了一遍里京所有被刺杀的名人名录,发现一个疑似被误杀的主儿,与疑似原来的目标。两桩案子间隔时间极短,两个目标经历相似,其中一个个性随和,并没什么仇家,另一个则是沈玉舍曾经的顶头上司。她苦于毫无证据将此事捏了很久,直到连澈在绣花台引出沈玉舍那时起,才肯定了这事。顺着沈玉舍上司被刺案一查,必能查出那二人与他的关系。可她不仅要这么干,还要借此恶心老头给清见出出气。须叶道:“楼相二刺客技艺不精,的确曾误杀他人,可清见与元良天差地别,要想认错还真需要一点本事。当日太傅大人在楼相时却是一手遮天,严刑逼供那二人。妾身无知,的确想不明白,你一定要让那二位大璋子民担罪,于大璋有什么好处?那想来是如果不让他们担罪,就会有更严重的后果了。到底是什么严重的后果让大人如此抉择?”她说这话时望向梁王,有意离间他们二人。梁王大抵的确听他所劝选择问绝,但绝不可能授意他刺杀元良。刺杀元良,是他以为自己输与清见之后的反击,是他与清见的私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