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终的信。”他不是不爱说话,实在是不知道该和这样的女孩子说什么。尘之魔神是个爱热闹的性子,众仙就没有不喜欢她的,连带着对她的小眷属也好奇不已。可惜这孩子实在恋家,人类这边也少不了她,以至于大家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脑补出的形象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苏擦了把脸,朝来人笑笑才接过信拆看。这位沉默寡言的先生很少出现,为人也不似若陀那般健谈,更多时候归终会拜托若陀或者干脆用机关鸟雀送消息,以至于她根本没想过要问他姓甚名谁。
整个西南地区打得面目全非不再适合人类生存,摩拉克斯的子民不得不提前动身北上。
“摩拉克斯的子民已经在路上了啊,这一路可不好走。”她看完消息便将巴掌大的木片捏碎扔进田土:“得想法子弄点产量更高更适应寒冷气候的作物种子,不然可养不活那么多人。”
摩拉克斯安静的听着,小姑娘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挤眼睛,表情多得叫旁人替她觉着累。
“土豆和玉米大概还没从原产地传出来呢,唉……水稻和小麦都来不及补种了。”她自言自语着抬起头,面前这位信使先生沉默得就像块石头,“你说岩之魔神摩拉克斯知不知道什么是土豆和玉米呀?我听人讲他什么都知道,阿姐出门前也交代我有什么为难事就去问他,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问啊……”
她苦恼的做了个苦脸:“万一我要是问了个摩拉克斯不知道答案的问题,他会不会用石头砸我?”
信使先生:“……应该,不会。”
他还真不知道什么是土豆和玉米,也许可以找更远一些的魔神问问,比如北方那个酒鬼。
“近来山中大魔有扩张领地的趋势,归终不日会随移民抵达,在此之前你们以自保为上。”他当然不是闲得无聊跑来逗别人家的眷属玩,摩拉克斯在此地停留过,多少也是对周围环伺之敌的震慑。
只要这个冬天无人出手,等他腾出空荻花洲北部很快就会平定。
“哦,这边终于也要打起来了是吗?”苏轻轻叹了口气,“我明白了,营地的防卫会加强。”
战争可不是闹着玩的,眼看还有一大波移民抵达,都是要吃饭的嘴,想到这些苏头皮一麻,“我可能不会太客气的招待移民们了,非常时刻还请谅解。”
乱世要用重典,想让所有人都活过这个动荡的冬季,她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这样的重担本不该压在一个小姑娘身上,摩拉克斯低头看着苏毛茸茸的额发——她确实长高了,不像上次见面头一低就能看到发旋。
“辛苦你了。”他注意到农田最外沿多了一排茂盛的紫藤,有人农活干累了坐在藤蔓遮挡的阴影下纳凉休憩,牛也卧在下面嘴巴一动一动的反刍。
苏随着他的目光看到那排紫藤,挠挠后脑勺傻笑:“不好意思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魔物尸体,随便乱扔污染环境啊。你说他们怎么能这样?一不小心残渣和怨念就要搞坏土地和水源,太过分了。”
紫藤长得很好,有花有叶,串串花藤紫光闪烁就像星河倒悬。
他意识到这姑娘好像是曲解了自己的意思,这就只是句没话找话的赞美,听在她耳朵里难不成像是指责?想张嘴解释吧……对方又没有明确表示不悦,似乎没有解释的必要,信使先生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这种乱世中还好心替战败者收殓,不管具体目的究竟是什么道德水准已然超过半数魔神。
“……”
“……”
两个人罚站似的站在田埂上沉默,想不出话题的苏凭借一己之力用脚趾抠出一座教令院。
救命!这个人送完信怎么还不走?我该说些什么?能不能把论文拿出来讨论?
“苏大人,豆子都收完了,我们可以吃吗?”
捡麦穗捡豆荚的孩子们用衣服兜着战利品向客人展示,虽然没有幼崽标配的肥肥小肚腩,至少这些小孩骨头都还被肉包着,不至于跟荻草杆一样细瘦。
在这样艰难的时岁里幼崽们还能叽叽喳喳精力十足,养活他们的人着实尽心竭力。
“当然可以吃啊,回去就泡上,晚上吃!”苏抬头望天思考仓库里还有什么,糖是别想了,她也喜欢呢。最好巴克拉瓦的那种甜度,就着胰岛素吃,一口美滋滋,神清气爽耳聪目明。可惜没有,只能做些类似咖喱的糊糊佐餐。
信使先生还在旁边站着,她领着孩子们朝营地跑了两步,停下脚步抡起胳膊挥舞着喊他:“你还傻站着干嘛?走走走,泡豆子去,晚上做好吃的!”
摩拉克斯:“……”马科修斯一定很能和她聊得来。
新豆子才刚从豆荚里剥出来就泡上水,等其他的活计忙完了,苏让人把陶瓮放在牛车上拉到磨坊旁磨成白色浆液。过滤出的豆浆煮开了先一人来上一碗,豆渣合着草碎重新过了回火,放凉后直接倒给牛和猪贴贴膘。已经被剪去飞羽驯化了的鸡崽鸭崽鹅崽馋得不行,叽叽嘎嘎吭吭追在喂食的孩子身后讨要,营地里热闹得像是炸了锅。
剩下的豆浆还在锅里,苏捞出小半勺煮盐泡的第一遍盐卤水,溜边点进陶锅,大豆蛋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成块,漂浮在几乎变得透明的浆液中就像座小小雪山。
“等将来找到能熬糖的植物咱们就想吃甜的吃甜的,想吃咸的吃咸的。”
大红已经熬好了肉酱,其实就是用油炸过的碎碎肉末里加了盐和一点面粉糊,往白色的豆花上一铺,看上去黏黏糊糊很是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