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营地苏先被迎面而来的风雪呛得退了一步,她弯下腰低头顶着风重新迈开脚步,琥珀般的护盾及时打开,山岩一样的青年凝视四方很快找到哭声传来的方向。
“在那边。”
他们破开风雪找到悲声大作的渔村,一头牛被人赶着满地跑,背上结结实实绑着产妇的上半身。
她光着两条腿腾空半躺在牛背上,双目紧闭脸色蜡黄,血水沿着脚踝滴滴答答落在白雪覆盖的地面上,很快又被新的雪片掩盖。
“¥……¥&¥¥!”摩拉克斯没听清楚苏说了句什么,但他能从激烈的语气中听出她骂得很脏。
“拦住他们!”她推开雪层扑腾着闯入渔村,上前一把推开赶牛的人抢过缰绳。
黄牛力气大得很,人类的哀嚎和哭泣吓到它了,又有血腥味怎么甩也甩不掉,就算缰绳拉紧它也不想停下,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苏被这头牛带着往前拖,很快一只手从背后伸来,摁住牛的脊梁硬把它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赶牛的人和围观的人都被拦在玉璋护盾外,苏解下产妇,回头看了一圈随便选了间屋子把她背进去,屋子原本的主人在她踹开木门时就尖叫着跑走了。
谩骂与怒吼被苏置之不理,她把产妇放在陌生的床榻上,从外面的声音可以判断摩拉克斯大约是亮了武器。
少女先检查了大人的情况,风雪太大干扰了若陀的判断,她还活着。虽然也就是一口气的区别,活着就是活着。再去检查她的肚子和下身,苏皱起眉头——产妇很瘦个子也小,瘦小到让人疑惑她究竟是怎么怀的孕。可是她的肚子却有那么大,本就艰难的生产过程又遇上难产,孩子的脚已经出来了。
嗯,胎位不正。
渔民们把她绑在牛背上就是为了借用那股颠簸的力量把新生儿甩出来……胡扯一样的急救方式,却是他们最后的办法。
“你别怕,你还有救,先收着力气歇会儿,我叫你用力时尽量用力,没力气也没事,别跟我扭着来就行。”
她压低身体伏在孕妇耳边安慰她:“我听到你的大儿子在哭,如果你死了他恐怕活不到春天就得被埋在你身边。”
孕妇一下子就把眼睛给睁开了,她说不出话,只能侧着眼睛死死盯住陌生少女。
这种时候来不及计较什么感染不感染的,苏快速把屋子翻了个遍,拿了屋主的被子给产妇盖住肚子。她洗干净手回来摸摸孩子的小脚丫,一边轻言细语和产妇说话一边趁她放松的间隙抓住机会把那只小脚丫又给塞了回去——
“啊——!”
痛苦哀嚎堪比山林猛兽的咆哮,中间夹杂着女孩子耐心的劝导。
摩拉克斯提着枪堵在门口,渔村内的男女老少都挤在他面前,愤怒让他们生出无限勇气,他们喊着浓重的乡音,用石块和木棍砸在玉璋护盾上,乒乒乓乓不比魔神争斗时的动静更小。
惨叫声断断续续,就像随时会断气那样可怜可怕。屋门突然被推开,穿着浅绿色裙子的年轻姑娘露了半面,语速奇快道:“家人呢?产妇家属呢?去给她做点好消化的热食,烧热水,新生儿的被褥准备了吗?快点!”
她手上脸上都沾着血,渔民们看到她比看到守门的摩拉克斯还要害怕,尖叫此起彼伏。眼看她转回屋内,产妇的丈夫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倒是先前哭得没有人形的孩子边抽噎边一溜烟跑着抱了堆东西送来交在堵门的青年手上。
“只要你们能救我妈妈,我愿意被你们吃掉……”
摩拉克斯:“……”
他真的不吃人。
“谁吃你!瘦巴巴全都是骨头,脏兮兮的臭死了,快去烧热水!孩子要出来了!”
屋子里传来责骂声,男孩抹着脸真就去烧水。
烧热水洗干净就不臭了,能把妈妈换回来,他什么都可以做。
产妇的力气早就在牛背上耗尽了,她本就瘦弱,骨架又小,全靠苏给她揉肚子:“可以了,孩子的方向调正了!你放松,我叫你用力时顺着我的力道稍微用一点点劲就可以!你的崽还活着!”
没有什么话比“崽还活着”更能让母亲提起心气。
外面听到这些对话的渔民们面面相觑——真,这是真的吗?
屋内突然响起凄厉痛楚的哀嚎,苏眼疾手快抱起新生儿提着脚踝把他提起来,清理口鼻然后狠狠在小家伙有块青印的屁股上拍了两掌,片刻之后幼崽饱含恼意的大哭才传出来。
“生了?生下来了?”产妇的丈夫从地上爬起一半,近在咫尺的枪尖也不怕了,手脚并用贴在门板上敲打:“孩子他妈呢?”
门没有开,里面陌生女孩怒气冲冲隔着门大喊:“我让你烧的水呢?你烧哪儿去了?!外面那么大的雪,敲什么敲!”
“对对对,不能让风灌进去,我我我,我这就去……”他几乎爬着往回跑,其他渔民也顾不得愤怒了,赶紧帮忙送柴送水。
忙乱中热水及时送到,摩拉克斯挪了个位置。木门开了条仅够木盆进去的缝,肌肉紧实流畅的小臂伸出来端走盆子,又过了一会儿裹得严严实实的小胖子被“端”出来亮相:“这孩子个头太大了,母亲的身体撑不住,以后不要再让她怀孕生产,会死的。”
别说以后,这一回就差点出大事。
“是是是!”产妇家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围着看了回新生儿,转脸把煮好的热食送来。苏端着海碗进屋守着孕妇看她吃下去睡着,这才腾出空把排出来的胎盘和血污严严实实收好——不收好的话说不准会有人要走甚至偷走拿去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