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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第1页）

许叶家在同省的一个小县城，许父一人住在一栋两层楼的小洋房里，因着他在这里还能感受到已故的爱人的气息，便怎么也不愿意搬离这已经有些破旧的房子。小地方，中国传统的熟人社会仍在，出去买个菜逛个街散个步，一路上都能碰见熟人，总是要做好准备时刻打个招呼，和大城市的冰冷、陌生、原子化全然不同，总让人心里觉得多些熟悉的安全感。可小县城里，这种熟稔，这种人与人之间直接的接触与交流，也会让人感觉害怕，尤其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的时候……街坊邻居的好心好意说起来是种关怀，可有时实际上却是一把利刃，无声无息间就戳的人心尖冒血，头顶冒烟，可偏偏还得笑脸相迎说的多谢您嘞……许叶对这种张大妈李奶奶的好心问候向来敬谢不敏，逃之不及。等到了小县城，她在离家几条街处找了地方停了车，戴上了墨镜和遮阳帽，头发全盘在了帽子里，再披上一件宽松的黑色风衣，臃肿的看不出身形来。她快步行走，一路上也没有几个人认出她来，等进了小区，眼看着就要到自家门前，她还是被眼尖的阿姨奶奶们给拦下了。上前的是李奶奶，小时候她是给许叶喂过饭的，老眼昏花的李奶奶远远的就看见有人从小巷那边过来了，虽说穿着衣服很宽大，可那人走路的身影总归是很熟悉的，她盯着那人看，看她从小巷那边走过，经过自己的身边，一直皱着眉在想这人是谁，直到看见她的背影，这不是许家的小丫头嘛！她一下起了身，动作迅猛的拉住许叶的胳膊：“这是许家的丫头吧，怎么看见我就跟没看见人一样？”许叶长叹一口气，摘下墨镜，目光打量一下眼前人，对李奶奶讪讪的笑笑：“原来是李奶奶呀，我……我这墨镜是黑色的，遮了光，一时不小心没见您。”她努力带偏话题：“您最近身体怎么样啊，上次听我爸说……”可李奶奶根本不吃她这一套，念念不忘自己心中想问的事儿：“怎么了丫头，现在对象总算谈好了吧？你们年轻人一时糊涂，也不算多大的事，你妈妈要是在的话……”许叶笑着的嘴角有些僵硬，不声不响的把自己胳膊从老人家手中抽出来，可出于礼貌也不好打断她，只是脸上表情冷了下来。这时许父在楼上听见声音，从阳台上开了窗户：“到了家也不知道先回来说一声，我眼巴巴的等你好久了。”李奶奶才热情的说：“哎呀你爸想你了，看我这，一时间说起话来都给忘了，你快去陪你爸爸吧，改天儿有时间过来陪我唠唠嗑，我跟你讲，我娘家有个侄子啊和你年岁相当……”许叶忙不迭的摆摆手：“那我先回家了，改天再和您说话。”话音才落她就转了身匆匆的上了楼。李奶奶背后嘀咕，急成这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父女两感情多好呢，要是真那么好怎么一年到头都不见几次人影啊……女人家一大把岁数还挑三拣四些什么，虽说她娘家侄子稍微富态了些，可人家是吃公家饭的，拿的是铁饭碗，这条件可算的上很不错了！自己看着她长大的难道还会害了她不成……老人家心里不太乐意，慢悠悠的踱着步走了。家门没锁，门轻轻的掩着，许叶在门前平复了一下呼吸，努力使自己情绪高一些，才推了门进去：“爸，我回来了。”不出她所料，许父正在书案前擦拭着她妈妈的照片，用一块白色的丝绸绢布，擦得极其小心，动作轻缓，眼见那装裱照片的相框的边边角角都被擦的发亮了。许之远没回头，手上动作没停，淡淡的说了一句：“回来了？把东西放下把家里面打扫一下，风尘仆仆的，家里面都带进来了不少灰，你妈爱干净，有一丁点脏她都受不了的。”一如既往，意料之中，许叶默了默：“知道了。”她提起自己给父亲买的保健品和衣物，静悄悄的给他放在了卧室，又提起自己的东西放进了自己从出生一直住到上大学之前的房间。随后她给自己换上了一次性的拖鞋，脱了外面的衣服，从衣橱里拿出来件白大褂，穿在身上，拿起吸尘器先是把自己房间里给清扫了一遍，又拿了拖把，将客厅里自己走过的地方都拖了一遍，老旧的黄色木板，拖得次数太多都有些发亮，弯腰太久，等她站起来都觉得有些直不起腰来。许之远此时正低头看着今日的晚报，夕阳微光从窗外投射进来，虽然上了年纪却仍然眉目俊朗，年轻时是远近有名的美男子，带着一副金丝细边的眼睛，眉眼细长，那鼻梁又格外好看，即使如今岁数依然不小了，鬓边也升了华发，可他脊背仍然无时无刻不分外挺直，全身上下是往外溢的书卷气，似乎蕴着一把谦谦君子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