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绕过两三个四合院就是大观园的角门,旺儿不禁一提神,再次一甩马鞭,准备一鼓作气,完成二奶奶的吩咐。天太暗了,旺儿实在没法看清,在前面的路上,静悄悄地横着一根绊马索……
“——碰!”“咕咚!”连人带马摔了个结实,旺儿在地上滚了三圈,灰头土脸的,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后脑勺处的一棍子打晕。而后,三三两两的,从小巷子深处的阴影里钻出来不少人,为首的人约莫二十出头,一袭黑衣,英俊挺拔。
月晕如影划过,依稀可见那人的容貌——竟然,又是爱管闲事,也同样被各种各样奇葩的闲事所喜欢着的,北静王水溶。
水溶快步走近马车,拔刀击碎厢门上的铁锁,正要打开厢门,却被下属阻止,下属小声提醒:“王爷小心!”
水溶笑了笑,仿佛自言自语道:“没事,我答应替‘他’办这趟差,若不亲眼确认了,那混账可不又得找理由在我的花园里发疯。”
——所谓的“他”,自然是一直被贾家恶心得不行,同时也一直玩着各种阴谋诡计来恶心贾家的鸿胪寺正五品司仪,林霁风是也。
上次水溶在戏园子里“看热闹”,虽说是无心,可是造成的结果明明白白:秦可卿,也就是郡主云双雁,挨了板子!林霁风可把这笔“账”牢牢记在了水溶头上,安排完秦家,立马就冲到北静王府发疯,毁了半园子的珍奇花草,使得水溶不得不妥协,问他到底想要如何。
——当时,林霁风龇开八颗牙,亮闪闪的,毫不含糊:“我要出京办个‘小事’,防止贾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闹什么幺蛾子,你帮我看着点儿,千万别让那边‘打扰’了我家妹妹。”
林霁风这乌鸦嘴一言即中,荣国府果然派人去请林黛玉——再后来就是自作孽了,照例说林姑娘自己不肯去,也就没他什么事了,但北静王殿下看热闹的戏瘾又发作了,三更半夜的在大观园外头溜达,恰巧听到里头喊打喊杀,恰巧又在外头截下了这辆用铁锁锁门的诡异马车。
对自己“自作自受”的实质毫不自知,又叹一声“误交损友”,水溶撬开变了形的车厢门,却被里头的情景吓了一跳: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歪在车窗旁,昏迷不醒的模样,最骇人的是,前襟上,那一大片骇人的猩红。
“王爷小心!”下属们连忙过来,正想把人抬出来,可忽然一道金光晃过了众人眼睛,“小厮”光洁的脖颈侧,露出一个歪歪斜斜的金锁,已经变了形,似乎是被什么坚硬的东西狠狠划过了似的。
水溶皱眉:“这……是个姑娘?”
两刻钟后,北静王府——
宝钗静静躺在床上,依旧是昏迷不醒。大夫诊治过后,来到外间,向水溶说明:“王爷,这姑娘是不慎被金簪戳破了心肺,好在胸口有个金锁挡着,伤口不深。但流了不少血,因此要昏迷一段时间。”
“金簪……”水溶不禁扶额。看来,是他设下的绊马索使得马车忽然倾斜,正巧这姑娘手里拿了个簪子,正巧又划伤了自己——不管怎么样,还是他思虑不周,伤了这个姑娘。
虽然并无生命危险,但是此刻的情形……水溶看向外头,下属已经匆匆来报:“荣国府的大观园是一团乱,可也没听说丢了姑娘。”言下之意,这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头?现在谁都不能确认。
大夫摸摸胡子,不明清装,想的也简单:“王爷,这也不急。等天亮了,去荣国府一问不就知晓?”
水溶却摇了摇头,皱起了眉——荣国府今夜的行事实在蹊跷,等到天亮是个办法……但就怕,天一亮,有些事,就来不及了。
三更半夜的,也不方便去荣国府问,林霁风那混账刚好又不在京城——水溶想了想,忽然对外头道:“替本王备马。”
“王爷要去哪儿?”
“去林府。”
下属们愣住:林霁风不在京城啊,林睿侯爷也好些时候没回来了,王爷总不至于去柔兰公主府吧?
水溶摇头,说明:“去林如海府上,找林姑娘。”现在,也只有林姑娘能确认,这被他误伤的女孩子,到底是什么人。
此话一出,下属们抽嘴角的抽嘴角,捂脸的捂脸:王爷哎,那家里就住了个娇滴滴的小姐,还正是当嫁之龄,您一个大男人三更半夜往人家姑娘家跑,确定不会被扫帚拖把鸡毛掸子给撵出来?
——退一万步说,纵是林姑娘让你进去了,等人家哥哥回来,还不得再毁咱们北静王府的半个花园?
水溶也不确认,所以带了“信物”:“我将这金锁和金簪都带过去,见与不见,看林姑娘之意吧。”
别致的金锁,却被锋利的金簪撕开一道狰狞的疤痕,八个小巧玲珑的金色小字莫名黯然——“不离不弃,芳龄永继”。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按照封建社会的伦理来说,亲戚家的姑娘肯定是不能做妾的,因为妾是奴仆,到时候该怎么认这门亲戚?可是,红楼梦里已经出了个“违反常理”的尤二姐(继妹也是妹妹啊),所以,这点,就跳过吧……
北静王夜问林潇湘呆霸王晓骂国公府
已经四更了,天边已经隐隐露出一丝银白,黛玉还跪在蒲团上,闭着眼睛,双手合十,却默默不语。不知是在祈祷,还是在担忧着什么。
一屋子的丫鬟们皆屏气凝神,丝毫不敢打扰姑娘。满室寂静,“滴答”的烛泪如更漏般,断断续续,静敲人心。
轻缓的小碎步愈来愈近,黛玉终于睁开了水汽氤氲的双眸,看向外间:“康嬷嬷,又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