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照片吗,白小姐?”邵方庭也跟着停在她站定的位置,“这些照片大多都是我那个朋友玩乐队时候照的。他也是三中毕业的,读高三那会儿,他还在学校办了个电音吉他社。”白玊心中一凛,联想到酒吧的名字,忽然意识到邵方庭口中的朋友是谁。他叫林亦舟,是白玊在三中的同班同学,坐在班级的最后一排。她没想到,这样一位沉默寡言、游离于班中各个群体之外的男生居然会在高三时创办社团,办的还是电音吉他社。更令她难以置信的是,这个与她年纪相仿的男生,竟然已经不在人世了。邵方庭继续说:“听他说,这个社团办了好多年,虽然每一年招新的人数都不多,但好在每一届的社员都是真心喜欢玩音乐的。他高考录取了江城大学,业余做一点音乐,直到他快大学毕业,也有电音吉他社的后辈联系他,小许就是其中之一。”江城大学是白玊的第一志愿,可惜她高考状态很差,与其失之交臂,最后去了保底志愿江城传媒大学。她试着回想关于林亦舟的点滴,可能够从记忆海中打捞起来的,也不过寥寥数次的对话。“我那朋友家里并不支持他做音乐,但他很固执。大四的时候他偷偷在江城租了个工作室,找了几个志同道合的兄弟组建了一支乐队,这是他们在大学音乐节上的第一次演出,因为其中也有家里不支持玩乐队的成员,所以他们为了不被发现,全程都戴着半截面具演出。”邵方庭指着相框中央一个戴着狐狸面具的人,“这就是我朋友,阿舟。”相片拍得十分模糊,像是从拍立得的相片复拍放大后的得到的一样。白玊只能依稀分辨出林亦舟的身型轮廓,不由得凑近去看。“还有一个人,你可能想不到,在见到真人之前,我也没想到——”邵方庭轻笑了笑,指着照片里林亦舟身边一位更瘦更高的男生,“他是许向弋。”白玊其实猜到了的,可她仍然虚伪地佯装惊讶的样子,回应邵方庭的讲解。她用目光细致地勾勒照片中许向弋的轮廓,那时的他十分青涩,但所幸未尝到来自金钱与梦想的双重打击,依然保有纯粹的快乐。邵方庭望着照片喃喃自语,“有时候我会想,缘分还真是挺神奇的东西。阿舟要是知道他这首未完成的歌能由自己的好哥们儿来弹奏,是不是也会很高兴呢?”“我想他会的吧,”白玊想到初次见面那天,邵方庭望着照片呓语般的低喃——归根到底,他不过是想完成他朋友的心愿罢了。“我们会尽全力做好这支短片,以及后续的推广,希望在它播出之后,这首曲子所含的情感能够传到他心中那位女孩的耳中。”在江边取景完毕已将近晚上十点,短片的拍摄工作正式结束。白玊帮忙收拾完器材,去了一趟公司才回家。回到家时客厅的灯亮着,许向弋正抱着琴坐在沙发上。他低头沉思着什么,并没有在练习,甚至连白玊进门都没有察觉到。白玊挂起外套洗了手,走出浴室发现许向弋正在把吉他装进琴盒。她抽了张纸巾擦干水,“今天辛苦你了,成片下礼拜就能剪好。啊,我们导演在回公司的路上都还在夸你演得不错呢。要是……下次还有机会,你愿意再跟我们合作吗?”许向弋闻言愣了愣,像是没睡醒一样揉揉头发,“好啊。”他垂着眼眸,从糖罐里摸出一颗水果糖,放在掌心里搓了半天,没有撕开糖纸。白玊走到他面前,从他手中解救出那颗可怜的青苹果味硬糖,替他剥开,正要塞回他手里,许向弋却低头一口叼住了。指尖微微润湿,白玊迅速收回手,背在身后攥紧了糖纸,“怎么了?你有什么烦心事吗?”许向弋含着糖,左边脸颊鼓出一块,求援似的将目光投向她。白玊倏然想起不久前的那个雨夜,在几乎废弃的公交车站台见到他的那个眼神,颓丧、冷冽、充满防备。那时的他像一只浑身湿透却依然不忘提防周遭危险的小动物,如今这只小动物则已经梳洗了毛发、包扎完伤口,愿意把柔软的肚皮翻过来给她摸。她哂笑着握起他的手腕,带他去沙发坐下,“跟我说说吧。”许向弋贴着沙发靠背,仰头望着天花板上一块小小的斑渍。白玊抱着双腿坐在他身边,侧脸枕着膝盖,歪头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睫毛比常人更长一点,像极其轻薄的蝶羽,在眸中投下两片浅浅的影子。许向弋含着糖,咬字和发音变得奇怪又可爱,“起初张依岚找我的时候,我不知道这个项目是半叶舟的。你可能从邵方庭口中或多或少了解到一些……开酒吧是他那位已故朋友提出的构想,而那个朋友也是我朋友,我们曾经一起组过乐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