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城兵马司的人还未到,他自己充当仵作,本来这事轮不到大理寺卿亲力亲为。大周例,五城兵马司有仵作职责,只是魏池自幼喜欢,在这方面下了多年功夫,升任大理寺卿后,又经他手办了两个大案,名声大噪。能得他亲自检验尸体,自是莫大荣幸。尸体已经被挖出来,十几具,整齐地摆放在临时搭建的草棚里。县太爷命令差役配合魏池,全部听从魏池指挥。魏池并不着急验尸,先观察踏勘这一带的地形环境,这瞅瞅那看看,时而抠几把土出来放在手心里碾,时而又转到屋后的脏水坑打捞。一众人就看着魏池在路口来来回回走了两趟,又拨开路上积雪查看。县太爷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听魏池问,“住在这里的都是泥瓦匠?”里正早被叫来等着问话,这时道,“大人,这里家家户户都是世居这里的泥瓦匠,这户户主老张头到他这辈都第五代了。”魏池蹲下身,轻轻地拨开脚下泥土,很快一个马蹄印出来,接着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一一呈现出来。里正此时方看明白,“大人,这……这里怎么会有马蹄印?这几户人家日子拮据,经常没米下锅,哪来的马匹?”县太爷捋了捋胡须,故作高深,他其实怕得要命,房屋塌了压死人好说,万一是什么命案,他就吃不了兜着走了,“魏大人,您看这可如何是好?”魏池起身,走到尸体前,“确有疑点,先验尸再说。”县太爷的心嗖地一下悬起来,摊上这事,除了暗暗叫苦,他也没旁的办法。只能祈求老天保佑,不是杀人越货的大案。魏池走到一具尸体前,除去他的衣物,男子三十岁左右,身高五尺,体格健硕,肤色黝黑,右手虎口和四指下皆有老茧,符合他泥瓦匠的身份。再仔细看,两眼突出,舌头也伸出来,两手微微握拳,胸口及周身有大片死血瘀紫。又走到另一具尸体前,同样除去衣物,这具尸体周身没有血瘀。他肤白体瘦,手上只有拇指、食指和中指上指腹的位置有薄茧,这是位读书人。一连看了几具尸体,都和第二具一样,身上并无明显外伤。魏池洗了手,县太爷过来问话,“大人,如何?”“只有一具是被压死的,其他人皆是死后被人丢到屋里的。他们想借大雪抹去杀人痕迹,也幸好遇见我魏华容,不然遇上那些酒囊饭袋,就当压死处置了。”久闻魏池狂妄不羁,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但人家狂有狂的资本。县太爷谦虚请教,“魏大人高明,下官看着都差不多,可否请大人指教一二。”“《洗冤集录》上言,凡被压塌死者,两腿(眼)脱出,舌亦出,两手微握,遍身死血瘀紫暗色。死后压即无此状。1各位请看,第一具尸体与上面所说完全一致,再看其他尸体,并无这些症状。其二,我看过他们的口腔,有药汁味,应是先服毒,弃尸于此,一会儿破腹检验自见分晓。”县太爷一脸原来如此豁然开朗,恭维道,“魏大人英明神断,下官佩服得五体投地!”接下来仵作开膛剖腹,所验结果与魏池所说一致,确实中毒而死。这时,前方突然一阵马蹄声,一行人高举火把,魏池抬头一看领头的正是顾昀。他挥舞着袖子,生怕顾昀看不到他,“长卿,这里!”顾昀调转马头朝他奔来,他身后跟着二三十骑,均训练有素,身着劲装,众人一看便知是京师五城兵马司的人,各个肃然起敬。魏池整理好官服这才迎上去,“长卿,你怎这样久?等你们来验尸黄瓜菜都凉了,我帮你检验过了。”顾昀将马交于下官,朝他走来,见他调侃也不恼,而是一本正经地道,“路上遇见一女……贼刺杀刘安,这才耽搁了。”“女贼?在哪我看看?”魏池说着朝一队人马里看。顾昀脸色颇有些不自然,“让她逃了。”魏池飞快地抓到重要信息,“什么样的女贼,能从咱们五城兵马司指挥顾大人手里逃走?”瞧见顾昀脸色微变,他更起调侃之意,“怎么?你脸红什么?模样好?武功俊?”顾昀赧然,“华容莫要胡说,我未看清她模样。”啧。魏池轻啧一声,“长卿,你是不是没说实话,你的武功除了陆冰块,在京城都没几个对手,你说你让女贼逃了就算了,你连她长啥模样都未看清?”真是奇耻大辱!顾昀是世袭的职,但这小子从小就一板一眼,独爱练武,武功早练得出神入化。能从他手底下逃走,那得是什么样的女飞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