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王有了台阶,领着家仆走了。沈清几人谢过镇国公,陆挚仔细瞧着沈清,那凤眼跟记忆中的一模一样,还有他笑起来那口大白牙,这绝对就是他的清儿啊!他的清儿果真活着,那家人对他很好,教他习武,养他成人。镇国公眼眶一热,眼泪差点下来。沈清看着他,听说他是陆湛的父亲,原本笑得一口白牙外露,蹭地就闭上了嘴。早知是陆湛父亲,他龇牙才对。可他老盯着自己看是几个意思,他脸上有东西?沈清狐疑地摸了摸脸。管家扯了扯他袖子,小声提醒,“国公爷,这么多人看着呢。”陆挚这才反应过来,尴尬地哈哈一笑,“英雄出少年,看到你我也想到我年轻的时候。”沈清没想到陆湛那冰块,竟然有个爱笑的爹,这笑容竟让他有几分熟悉。这几天他做梦了,零零散散。梦见了他爹,他娘,还有哥哥,他们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爹爹好像不常回家,可每次回来就把他举过头顶,对着他笑。此时,他有点羡慕陆湛了。有个会笑的爹真好。老天可真偏心,陆湛那样的人,竟有个这么好的爹,凭什么?状元郎突然就甩了脸子,一副不愿多看他的样子。陆挚一脸莫名,直到几人上马远去,他还在纳闷。这小子,怎么就气了?鞑靼一怒举兵来犯,一连拿下西北五城,山西告急,群臣惶恐。朝臣分成两派,分别以严信和徐资为首,因派谁领兵、粮草安排争论不休。严信主张派老将军胡方,另外让景王督战,群臣争论的焦点便是景王。景王才17岁,一直养于深宫,今年开春才在群臣强烈要求下出宫分府,娶了正妃。一不通兵法,二没打仗经验,让他去督战,简直胡闹,明显想让景王借此机会建功立业。可惜景王不是那块料。有人把景王昨日当街,拦截武状元御街夸马的事说了,言官趁机景王一本。断了景王督军的路不说,还被皇帝罚俸半年。景王心里憋屈。放眼大周百年,也就开国太祖、成祖骁勇善战,后来出了土木堡的事,再没有皇帝上过战场。严信疯了吗,让他督军。待在京城不香吗?隆康帝不会把皇位传给裕王,何况,隆康帝正值壮年,说难听点,再活个十年八年都死不了。与其盯着皇位,不如生几个儿子是正经。因此上个月娶了正妃后,一连又立了两个侧妃,就想让她们赶紧开枝散叶,延绵皇嗣。徐资支持陆湛,认为他对北地军备熟悉,跟鞑靼打了三年交道,他去轻车熟路。胡方虽是老将,早年驻守云贵,后来去沿海抗倭,再后来去了辽东,对西北战事根本不熟。他已经是六十岁高龄,身子骨不大好,急速行军,走车劳顿,能不能活着走到西北都是问题。最后隆康帝封陆湛为征西大将军,从京畿调十万禁军明日启程。回到乾清宫,李贵帮隆康帝换了道袍,之后便立在一边,弯腰垂首,一脸恭敬。隆康帝自擅长琢磨人心,所以即便不上朝,也知那些大臣心中所想,因此大臣都惧怕他。李贵来他身边已有月余,之前在皇陵司香。上个月上回京办差,因一手好字入了隆康帝的眼。隆康帝知他与陈忠不对付,这才抬举他。瞥了他一眼,隆康帝知他有话说,没好气地道,“有事就说,没事就滚。”说完坐在软塌上,两腿伸直。这是腿酸了。李贵嘿嘿一笑,毕恭毕敬地跪在他脚边给他按腿,“奴婢听说此次鞑靼能长驱直入,乃是山西有内应。”隆康帝后撑双手在榻上,阖眼闭目养神,闻言,立刻掀开眼皮望着殿顶,这话好像以前有人跟他说过。是谁呢?他微晃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是陆湛,陆湛回京当日进宫,便跟他提过,他当时觉得陆湛小题大做,想以此独占兵权。没成想,还真让陆湛说中了,这才几个月,鞑靼就忍不住了。所以他让陆湛去,别人他信不着。至于内应是谁,他已经命人传密信给陆湛,让他暗中查访,押解回京,他要亲自审问。李贵嘘着隆康帝的脸色,见他面色微白,精神不如往日,以为是被战事所扰。皇帝不说话,他便不敢再说,良久,隆康帝道,“这次便让陆湛一并连根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