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水笙将球球送去了宠物店寄住,那个宠物店,还是当初丁陌带她去的。带球球去到宠物店的时候,是傍晚,老板正在会客区跟人说话,方水笙没注意,将球球交给了工作人员就想走。转身的时候,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她。“方水笙。”她愣了下,回头,是丁陌。“丁教授好。”丁陌站了起来,朝她走过去,颀长的身躯定在她前面,问道:“我听说了,你母亲还好吗?”方水笙见丁陌知道方妈妈的病情,也不觉得意外。每个人都有着一颗八卦心,黎海君知道方水笙的母亲住院,而方水笙还是中心医院的院长之女,这样的事情,黎海君当然是会跟丁彤说。然后……八卦就会开始传播。方水笙本来跟黎海君说她的生父就是安枫时,打的也是说不定黎海君在坐电梯或是工作的时候,会不经意遇见安枫,然后再不经意地提醒那位院长,他的前妻正在他任职的医院里就医,这样的算盘而已。她自己也认为自己那样做很迂回,但是却觉得如果安枫可以提前知道一点情况,她舅父再去找安枫的时候,或许就不会显得太突然。方水笙点头,回答:“还好,谢谢丁教授关心。”丁陌说:“你现在要去医院吗?我送你过去。”方水笙摇头,“谢谢丁教授,我自己有开车出来。”丁陌见状,微微点头,停了停,又说:“抽烟对病人不好。”方水笙愣了下。“你身上,有烟草的气味,不怕你母亲闻出来?”丁陌淡声问道,听不出他的情绪。方水笙想起自己在家里的时候点了一支香烟,大概是那时候衣服上染上了烟草的香味,出门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居然忘了换衣服。她笑了笑,“谢谢丁教授提醒。”丁陌望了她一眼,没有再说话。这两天事情比较多,方水笙感觉自己都已经是有些麻木了。加上她被丁陌抓包的时候实在太多,譬如说那时候跟林烨在书城外面被他看到,去酒吧喝了催情药也被他碰上,她觉得真要计较起形象来,自己在丁陌跟前应该算是一丁点儿形象都没有了的。这个时候就算被丁陌认为她是个女烟鬼,她也不觉得有什么。跟丁陌告别,为了保险,又折回家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才赶去医院。到医院的时候,方晟严已经在方妈妈的病房里了。邻床的那个病人,已经检查完说是无事,早就已经办理了出院手续。见到了方晟严,方水笙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了,“舅父!”那个语气,带着几分激动又带着难过。方晟严风尘仆仆的,还没回家就直接赶到医院来了,见到方水笙,脸上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水笙,这两天难为你了。”方水笙走过去,将方妈妈换洗的衣服放在病床旁的床头柜里,“没有,舅父一路辛苦了。”这两天,方水笙一直表现得很平静,方妈妈虽然一直对她很放心,但也免不了担忧。现在见方晟严已经赶回来,原本烦乱的心情总算是稍微平静点,笑着说道:“你们这俩甥舅,就别相互客气了。”方晟严笑了笑,坐在椅子上。方水笙拿了水壶去打水,回来的时候方晟严正在跟方妈妈说要找安枫的事情。方妈妈说:“我原本觉得找他也于事无补,但如果你觉得有必要,那就去联系吧。”方晟严顺手拿了一个苹果来削,分析说道:“这当然有必要,什么事情,要是院长出来打个招呼,重视程度总是不一样的。昨个儿水笙还问我这件事情,我想了想,还是联系他比较好。再说,你和水笙这些年来也没麻烦过他什么,如今故人有事要他帮忙照拂,即便是看着从前的情分,他也该是要鼎力相助的。”方妈妈叹息着说:“只是别给人家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就好。”方晟严不以为然,嗤笑一声,“如果真是要给他惹麻烦,也不会等到今天。”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苹果一分为二,其中一份递过去给方妈妈,方妈妈摆了摆手。见方妈妈不要,就将其中一份递给方水笙,方水笙接过来,咬了一口,“舅父,你什么时候找安院长?”方妈妈听到方水笙的话,看了方水笙一眼。方晟严说:“我刚才打过电话给他,他正在开会。秘书说会议结束之后,会通知他。”方水笙点了点头,方晟严站起身,说:“我得回家一趟,水笙,我让你舅妈找了个看护,待会儿就会过来,你今晚就别在医院里过夜了。”方水笙正想说话,方晟严就颇有威严地说道:“别一个病还没好,另一个就病倒了。你今晚给我回家睡。”方晟严离开之后,方水笙又在医院里陪了方妈妈聊天,快十点的时候,才在方妈妈的催促下离开了医院。一路上漫无目的地开着车,夜风缓缓吹来,竟然不知不觉地跑到了长堤去。回去大概也是心里不平静,干脆下了车,在长堤一旁的石椅上坐着。丁陌没有想到他会在长堤里遇到方水笙。晚上有朋友约了他在crazybar里见面,他路过长提,却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长发,身上是简单的t恤,背影看着有着纤弱。他原本没想着去打扰方水笙,但是犹豫了一下,打了个电话给朋友推了晚上的约,就将车停好了走过去。方水笙原本低着头想事情,忽然一道阴影劈头盖下。被打扰的感觉让原本心情就不怎么好的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抬头,却见是丁陌。两人大眼瞪小眼,最后方水笙有些嘲弄地笑了笑,“原来a市这么小。”两个人居然能在同一天里遇见两次,可见这座城市真的是太小了。丁陌见她没点尊重老师的模样,也不在意,在她身旁坐下,“怎么跑到这儿来发呆?”“这里风景好。”方水笙随口回答。“但我看你刚才的模样,怎么也不像是看风景的。”方水笙没有再说话,对丁陌连客套的神情都省了。她这两天神经绷得太久,方晟严今夜回来a市,让她稍微松了下,但稍微放松了心神的结果,却觉得有些疲惫,实在是没心情对着丁陌再带上好学生该有的面具。再说,似乎也没必要了。:依靠带着水汽的夜风缓缓吹来,方水笙靠着石椅的后背,没有说话。丁陌侧头,望着她。睫毛低敛,掩去了眼中所有的神色,右眼下的泪痣闪烁着,无端带着几分说不出来的伤感意味。“还好吗?”方水笙愣了下,随即“嗯”了一声。丁陌:“你母亲什么时候手术?”“还没确定,应该快了。”丁陌点了点头,看着她一直低着的头颅,忽然喊她:“方水笙。”方水笙侧头,看向他。丁陌跟她对视着,说道:“想哭吗?”方水笙微微一怔,忽然之间不知道要做什么反应。如果说每个人在面对不同的人时都有不同的行为模式,那么方水笙的模式就有很多,面对老师时谦恭不失自信的乖学生模式,面对亲人体贴而乖顺的好孩子模式,面对同学时安静中带着几分冷淡的高冷模式,而这些模式她用起来也得心应手,随时切换毫无压力。但是她面对丁陌的时候,却不知道要用哪一种模式来应对。这个男人,看着高雅冷清,大多数时候有礼而无害,但是偶尔的时候,心思敏锐缜密得让人无所遁形。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点破,高深莫测得让人有些发憷。丁陌说:“你看着很冷静,可心底,是不是在害怕?”方水笙的神情有些错愕,过了好一会儿,忽然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下。晚上的长堤是个好去处,除了各式各样的娱乐场所,也有沿江而建的鹅卵石人行道。人行道上人来人往,有恋人们依偎着走过,也有相伴而行的老人家张家长李家短,这些场景与声音,此刻都变得模糊,化为两人之间的背景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