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快活林的食客渐渐少了。
后厨老孙提了一个食盒出来:“掌柜的,您要的山芋拔刀做好了,是要便宜哪一个?”
“跟你没关系,”明俪打开食盒看了眼,又叫旺来:“去,把那坛子寒潭香给我拿来。”
旺来问道:“是掺水的那个还是掌柜珍藏的那一坛?”
“放你娘的屁,”明俪啐道:“当然是货真价实的那坛……”又欲盖弥彰地骂道:“老娘店里的都是好的,再胡说八道,打烂你的小狗嘴。”
老孙笑道:“这小崽子是欠打,也不看看掌柜的要去哪儿,那自然是要拿最好的。”
明俪斜睨他道:“你知道老娘要去哪儿?”
老孙道:“我听说魏将军又被县衙的武都头拿了回去,掌柜的必定是要去看他了?”
明俪惊讶地打量老孙,道:“你倒是真让我刮目相看,这都能猜得着?”
“跟着掌柜的,自然会机灵些,不然怎么在这快活林混呢。”老孙谦虚地说。
明俪哼道:“别跟我拍马屁,你平时里少偷点酒喝,比什么都强。”
老孙摸摸自己的鼻子,嘿嘿地笑了两声,在明俪脾气发作之前见好就溜。
剩下明俪靠在柜子旁边,啧了声,道:“我说魏旌绝不是那种下三滥的货色,怎么这县衙就偏跟他过不去,才放出来多久,野狼关也不许他回就又捉回去,好好一个人哪里禁得住这样的折腾,就算是清白无辜,传扬出去,给那些人的嘴一嚼,也必定要沾上些污脏了。”
旺来抱着酒坛子回来,正好听了个大概,便也说道:“对啊,我也觉着魏将军无辜,可武都头好像盯上了他,先前听说拿了冯家的公子,跟武馆的朱师傅,结果都放了,就只针对魏将军过不去。难不成……”
明俪道:“难不成什么?”
旺来道:“难不成是因为掌柜的最近对魏将军好,武都头吃醋了?”
明俪先是嗤之以鼻,想了想,却又转怒为喜,她撩了撩自己鬓边垂着的发丝,得意一笑,道:“要真是这样,那还算他有点眼光,老娘这么一个百里难得的大美人儿,他一点也不动心,那我可真要怀疑他不是个男人了。”
旺来听到这里便说:“掌柜的,说起来,你先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骂那个凶手不是男人,可如今这真凶还不知所踪,万一他听见了,想要对掌柜的你不利该怎么是好?”
明俪道:“他敢。老娘可不是那种娇娇弱弱的小姑娘,只要他敢露头,窝心脚把他的黑心肝儿都踹出来。”
旺来叹道:“我也当然知道掌柜的是巾帼英雄,只不过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谁知道那人是什么身份,万一掌柜的没提防……”
“滚你的吧,”明俪不等他说完便打断了,叉着腰,气哼哼地说道:“我就赌他没那个胆子。行了,快把酒送到车上去。”
旺来抱着酒出门,回来又送了食盒上去,明俪吩咐他们好生照看酒楼,便赶着车往县衙去了。
等明掌柜去后,老孙拿着一个碗走了出来,说道:“你也多操些没用的心,像咱们掌柜这么母老虎一样的女人,哪个男人见了不怕,那采花贼不要命了才敢碰她。”
旺来道:“我可听说那采花贼是会武功的,今儿掌柜的说的那些话,是个男人都受不了,万一真惹怒了他出来……掌柜的吃了亏怎么办?”
老孙笑道:“要真那样,也是没法儿。本来女人太好强了就不是好事,让她吃个教训也成。”
旺来叫道:“老孙,你好没有良心,掌柜的有事儿,对你有什么好处?她要是不好强,怎么会有这快活林,怎么会养得起你跟我呢?”叫了这句,忽然嗅到一股浓烈酒气,旺来瞅着老孙手中的碗:“好啊,你又偷喝酒,等掌柜的回来看我不告诉她。”
老孙道:“你这小狗崽子,你敢去说一声,我就把你偷偷把客人的剩饭送给后巷那些小乞丐的事儿也告诉出去,看看谁倒霉。”
旺来噤若寒蝉,过了半晌才道:“唉,掌柜的有你跟我,也算是倒了霉。”
老孙笑道:“应该说咱们三都是一路货色,乌鸦别嫌猪黑。”
旺来大概是羞愧心发作,且又担心明俪,便道:“先前他们说,如今城里的女眷们,都极少出入,在家里的也都小心的很,我还是去跟着掌柜的吧……”
他刚要走,老孙一把拉住了:“我劝你别多事。”
旺来刚要骂他,老孙笑道:“你听我的,掌柜的精明着呢,你去了反而不好。”
“你……”旺来望着老孙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老孙却伸了个懒腰道:“我只是个厨子,当然只知道吃饱了不饿。”
先前酒楼的食客们说过,如今长怀县内的女人们人心惶惶,生怕自己被采花贼盯上,故而都深居简出,尽量减少出门的次数。
明俪偏不,非但抛头露面,而且打扮的花枝招展,一路赶着车,风光地往县衙而行。
路上行人见了明俪,无不瞠目结舌,有认得她的,知道她的脾气倒也罢了,有那些不认识的,看到明掌柜明艳照人的装扮,都怀疑她是不是疯了。
县衙门口的差役见到明俪,忙打招呼。明俪说明来意,衙差向内禀告,不多时,接了明俪入内。
魏校尉被暂时拘押在一处小牢房,自认晦气。
先前被放出之后,他本来想赶回野狼关向着黄老将军请罪,谁知走到半路,又被人追上,带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