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莲见到那二人相处的无比随意又融洽,便知这肯定不是第一次独处吃饭了。低头想了想,决定先去院子洗衣裳为好。
夏君妍听她说要干完活儿在吃饭的时候无比感叹:“姜姑娘比钱贵那小子勤快多了,若是能长干就好了。”
莫如深品着茶,并不接话,反正夏姑娘会竹筒倒豆子一样把想说的都说完了,才会停下来。果然夏君妍叽叽喳喳说了一通店里的生意后突然话锋一转,问道:“莫大哥,在律法里未嫁女子私自出逃是个什么罪名?”
恩?!
莫如深微愣:“为何有此一问?”
夏君妍赶紧给他续了茶,做无意状:“就是随口问一下,就当是开阔一下眼见了,多知道学问也不是什么坏事啊。”
莫如深何许人也,公检法三位一体的内卫里出来的头子。夏君妍这点小伎俩在他眼前简直不够看,当即往庭院水井旁瞧了一眼,淡淡道:“她就是未嫁出逃的女子?”
像是被老师在课堂上抓住偷看漫画的学生,夏君妍哪里还敢嬉皮笑脸的端坐在那里,赶紧就站起了身微微垂头。壮士大哥一旦冷下来脸后气场就非常可怕,虽然壮士大哥的脸一般都是冷的,但相处这么久了,夏君妍还是能够微妙的感觉到壮士大哥此刻的脸更冷了一点,而这意味着他的心情不似之前那样愉快。赶紧老实点了头:“是的。”
“为何收留她?”
“就是……觉得她挺可怜的。”夏君妍将姜小莲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莫如深,“她说的没错,又不是活不下去了,分明是爹娘贪图那人的钱财才将女儿嫁去。那人不仅有嫡妻,连妾室都有了两房,这样的人家怎么看就不是像是良配。”
能让内卫操心的一般都是与皇帝有关的。通常是皇帝看谁不顺眼了,便会吩咐身边大铛派内卫去查。等到了莫如深这里事情就更严重了,他是负责暗杀的。皇帝看谁谁不顺眼,可又一时间找不出正当理由搞死他,但那人不死皇帝就是睡不着,于是就到了莫如深出手的时候了。如今夏君妍拿着某土财主家后院小妾的事来请教,莫如深揉了揉额头——术业有专攻,这方面他不太擅长啊。
“姜姑娘只是自己逃出来的,不算是违反了朝廷法纪吧?”
“朝廷律法并没有这一条,但通常宗族中会有家法。”莫如深觉得自己头有点疼,他本不太喜欢说话,可夏姑娘这个问题要解释清楚的话就必须要说很长一段。
“但朝廷的律法总比宗族家法要大吧?”夏君妍追问。
莫如深点头,又有些不放心,终是开口道:“等她爹娘找上门时你该怎么办?”本以为夏姑娘为人谨慎,既然想要收留对方肯定会有对策,谁料她已经开始收拾桌子了,用着一副浑不在意的口吻道:“等找上门后再说呗,云安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找个人还是需一段时日的。”
内卫行事讲究计划分明,夏君妍这样自由散漫的迟早要给踢出去!
莫如深心里叹口气,夏姑娘心善,到时候对方真找上门来若是有理寻人也就罢了,若是不识相,也只能请他们去一趟云安衙门的大牢里小坐片刻了。
见时辰已经不早了,莫如深也不在这里久留,毕竟男女大防还是要顾忌的。夏君妍关上门口,见姜小莲一脸歉意的看着她。
“都是我给掌柜的添麻烦了,我……”姜小莲还要继续赔礼,夏君妍连忙打断道,“你就安心住下,不必担心我,我既把你留下来定然也不会把自己给赔进去。”
姜小莲见夏君妍说的信誓旦旦,也不再多提,免得说多了反而惹人生恼。
后院有两间主屋,夏君妍自己住一间,如今姜小莲来了便将另一间收拾干净。又找出了两身衣裳给她,叮嘱道:“我这食铺还要卖朝物,最迟辰时就要开门,所以咱们得卯时起身。过会儿钱贵他们就会来了,到时候你就在后院洗碗,前面就不用去了。我这儿晌午吃饭的时候比寻常人家要晚一点,记得早上多吃些。”
姜小莲一一记下,临睡前又在心中默念了一遍。闻着散着皂角香味的床单被褥,逃家这么多天,终于第一次沉稳睡去。
夏君妍则在自己的屋子里点起了好几只蜡烛,将一方书桌照的亮亮堂堂。托莫如深的福,她总算是弄到了一本本朝律例。只是大部分都是文言文,她也只是闲暇时翻看几眼,没花多少大的功夫研究。而且有一点我们必须要明白,伟大的标点符号直到1920年才被推广开来。所以夏君妍此刻看的律例不仅是竖版文言阅读,而且还是通篇基本没断句的那种。她那半吊子的文言水平,连蒙带猜能看个五六分就已经是一种奇迹,一旦遇到了“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这种句子,那逗号应该是标哪儿才对呢。
“哎,反正大家都是文盲,到时候全凭忽悠吧。”夏君妍揉了揉眼睛,决定不折磨自己了。反正现在上公堂也不让请讼师,她这文化水平对付姜家人应该是够了。而且她将律法中和女子有关的部分也都略略看了一遍,除了“奔为妾”这一条外,其他的基本上都和姜小莲的情况都挨不上边。便是这一条,姜小莲是自己跑的,又何来私奔一说。
想来也是当初制定律法的官爷没想到这个时代就有如此大胆的女子,这一块便成了律法的空白。虽说这个时代讲究人治,但律法上没有相关规定的话,就算姜家找上门来要与她扯官司,夏君妍也是不怕的。
更何况柴县令好歹也算是熟人,不论是古代还是现代,想要混下去,除了本事外,关系网也是很重要的一环。趁着莫大哥和好心的柴县令都在,和衙门上下打好关系也是为以后铺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