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头发看起来也很松软,鸦黑黑的发丝一截白皙纤细的后颈,裴应星垂着眸,很自然地多瞥了一眼。舒明悦无所察觉,她现在心里乱七八糟,说起来,裴应星也算是她的长辈,理智告诉她不该把对虞逻的情绪迁怒到裴应星身上,毕竟长成这样也不是他的错。周围光线黯淡,无端添了几分萧瑟孤寂之感,舒明悦走在路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又想起了上辈子。建元二年,她在草原过的第一个秋天。……那是她和亲北狄的第五个月,成功说服虞逻,把自己的牙帐挪到了他旁边。不得不说,狐假虎威的感觉挺不错,自从搬到可汗牙帐旁边,渐渐没人敢来她帐里生事了,连前些日子欺负她的那些人也纷纷向她道歉。舒明悦不是伤春悲秋的性子,很快就收拾好心情,偶尔还会带着人出去跑马,她生于乱世,少长于并州,骑射是必学的技能之一。比起繁华长安,北狄王城虽然略差,但胜在新奇的玩意儿多,都是舒明悦没见过东西。小姑娘每天四处跑,玩得不亦乐乎。虞逻也无暇管她,那时候贺拔和铁勒诸部的叛乱刚平,余孽四处窜,他忙得像狗一样,十天半个月瞧不见人影。这天傍晚,厨娘给舒明悦烧了一碗热腾腾的牛舌胡芹面,上面浇了厚厚一层甜酱卤汁,看起来色泽鲜亮,引人食欲大动。大巽立国之初,粮食供不应求,舅舅登基后便下了严令,不准宰杀耕牛。即便受宠如舒明悦也甚少吃牛肉,遑论一牛一条的稀少牛舌了。但在不兴农耕的北狄,牛肉是饭桌上很常见的食物。牛舌深得舒明悦喜欢,蒸炖软糯,煎烤又脆,只是她还没来得开口咬一口牛舌面尝尝,外面就响起了马蹄橐橐的声音,虞逻回来了。内帐帘子掀开,男人大步往里走,卷着一股凉风铺面而入。“……”距离两人上次相见,已经过去了整整半个月,舒明悦懵了,呆呆地坐在位置上,显然没有起身相迎的自觉。虞逻意味深长地瞥了他的小妻子,哦不,小公主一眼。帐内侍候的丫鬟极有眼色,挪步上前,虞逻摆了摆手,示意她们退下,然后脱下身上铠甲,随手丢在木施上。舒明悦低头看着桌上那碗牛舌面,有些为难,犹豫了一会儿,最终往前推了推,轻声道:“先前不知道可汗回来,只煮了一碗面,可汗先吃吧,我再让厨娘去煮。”虞逻又脱下了外衫,径直走到了水盆面前,“不用了。”低头用她的澡豆洗手,又抓起她的帕巾擦脸。舒明悦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帕巾被他揉成了一团,也不知道他多少天没洗脸,绸白的帕子瞬间变得灰蒙蒙,不禁小脸一恼,这个野蛮人!他不能洗干净再擦吗!虞逻又继续开始脱衣服,露出里面的中衣,虽然外面的天气已经很寒冷,但是因为穿着厚重,又骑马奔袭,前胸和后背上汗湿了一片,紧紧贴着肌肤。年轻且强壮的身体,线条勾勒得恰到好处。舒明悦一激灵,手指紧张得攥了起来,若无其事道:“可汗要住在这里吗?”说完,有些为难地低头,“我这里没有可汗的衣物和被褥……”她和虞逻其实还没有圆房,上次她做好了准备,去他帐里,主动跳了一支舞,结果还没跳完,处铎将军就来叩门了。然后虞逻匆匆离开,半个时辰后,率领数千精骑绝尘而去,一走又是半个月。虞逻动作一顿,偏头嘲弄地盯她,露出了一种不快表情。“让人去拿!”可汗牙帐和可敦牙帐只有二三十丈的距离,取物十分方便,阖着她搬到他旁边来,只想自个舒服的?!虞逻心里十分不愉,冷然盯她。吼什么嘛!舒明悦吓了一跳,气息弱了几分,“我让人去拿。”虞逻冷冷收回视线,迈腿跨进了浴房。行军在外,一连十几天没洗澡,热汗滚着血腥味,味道着实不好闻,像从污泥里滚了一圈似的。今日回来突然,取水烧水还要等待许久,虞逻侧头闻到衣领上的味道,也不想忍,忽然想起他那位小妻子最爱干净,浴房里一定有备好的热水。于是下马后,他径直来了她这里。那急匆匆的模样,惊掉了一众人的下巴。中原公主竟然把可汗迷得神魂颠倒了!虞逻进了浴室,舒明悦继续吃面。他洗得很快,出来时身上换了套干净寝衣,腰间束带未系紧,松松垮垮的,左袵领口微敞,露出三分宽敞胸膛,发梢尚有几分水汽。正在吃面条的舒明悦抬头,呆了一下。